见到台湾女作家龙应台,是在西安秋林大酒店。这位对面而坐、看似纤弱的女性,让人难以想象她的骨子里会藏有喊出“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的力量。然而,她早在《野火集》里,就发出了这样的“天问”,并由此获得“龙旋风”的美称。
容纳百川的批评家才能把握文学的大世界
面对这位由于外观的朴素和简洁,往往会遮挡住充满激情和理性的内心,并且容易使人产生错觉的女性,我们开始了一次有关文学的对话。
龙应台说,她一直在寻找大陆文学和大陆作家。当她终于来到芝麻开门、尽是宝藏的西安时,却有一种挫折感,因为她的作品,并没被大多数人读过。她对实情的不讳,对文学的虔诚,很让人吃惊。特别是谈话时经过精心编码、充满情绪的语言,让我们发现她原来是一位形而上的美丽女人。
上世纪80年代初,龙应台以文学批评家的身份,出现在台湾文坛。多年生活在美国、德国的龙应台,由于没有人情包袱,便用散文的笔法,大胆地写出了《龙应台评小说》一书,直言当时的小说得失。我们提出了如何对待文学批评、散文笔法的文学批评的优势等问题。
龙应台稍加思索,肯定地回答文学批评不是读后感,不是印象,一定要当一门专业去搞。要评价某一部作品,必须把它放到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进行纵横的比较,否则,任何评判都带有偏见,都会对作品产生误解。真正的文学批评,靠的是心胸非常开阔,不为偏见所限制的人。容纳百川的批评家,才能把握文学的大世界。对散文笔法的文学批评,她的解释是,用老百姓都能懂的语言来写艰深的理论,无非让文学评论进入更为广阔的社会层面,把专业批评从学院高深的围墙里带出来。为此,她在台湾遭受过许多批评,但她不悔。
写散文犹如写诗有精美的瓷的高贵
我们的话题又围绕着“大散文”观展开,与大陆散文研究专家楼肇明先生提出的散文要戴有一定的面具的观点相反,龙应台主张散文是不应戴任何面具的。主题、语言和个人心灵美感,是散文非常重要的三个因素。写散文应该和写诗一样,因为好的诗歌,总像精美的瓷,它的高贵处,既在于透明,又在于易碎。对大陆散文的现状,她的批评很尖刻,认为除少数大家外,一般散文语言非常粗糙。她认为大陆的小说、戏曲、朦胧诗、现代诗都有非常精致的作品,远远超过台湾,只有散文赶不上。
在她衡量文学的尺度里,最好的散文是洗净所有语言污染,找回语言本来的灵性,把真正的生活体验融进去。
在西安的天地里对话朝拜先人永远的一颗诗心
这位在东方文明中成长起来的女作家,如今完全生活在西方社会里,不同的文化冲突,是无法避免的。对于自己文化的保护和遗失,对于外来文化的抵触和接受,痛苦或愉悦,是每时每刻都必须承受的,感情上的不适是很深的。身处德国,她经常拷问自己:作为一位中文作家,你的家园在哪里?她说,语言文字是她唯一的家园,也是灵魂的家园。
当我们问到在世界文化的格局里,中国大文化是什么模样时,她激动地说,大陆应吸收海洋文化的弹力和活力,台湾应吸收大陆文化的厚实和深刻。这是一个了不得的文化圈,是以汉语作为唯一界限的,建立起来后,是对人类文明的一大贡献。
在西安的天地里对话,自然想听听她对西安的感受。她称这次来西安,会是一次发现之旅,她也会成为一位西安迷。在这难得的日子里,她要翻一遍《唐诗三百首》,找出李白、杜甫、白居易咏长安的绝唱,然后踩着他们的足印,去朝拜他们永远留在长安的一颗诗心。
龙应台小传
龙应台,1952年生于台湾高雄县,祖籍湖南衡山。1974年毕业于成功大学外文系,之后赴美深造,获得美国堪萨斯州立大学英美文学博士。曾在台湾中央大学、美国纽约市立大学、梅西学院以及德国海德堡大学任教。1999年出任台北市文化局局长,2003年辞职。1985年出版《野火集》,红遍全球华人社会。其后相继出版《人在欧洲》、《百年思索》等12本书。(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作者:耿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