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乐恒的名字可以这样解释:曲折,快乐,永恒。在这三个字中,“乐”是主旋律。所以,在曲乐恒的剑托上,在曲乐恒的战车上,都用橡皮膏贴着一个“乐”字。
真的是不容易,从发生车祸到现在参加残疾人击剑赛,曲乐恒用了5年才“站”了起来。在目前的医学条件下,心理上“站”起来的意义更现实。因为,只有心理上“站”起来,曲乐恒才有可能等到将来医学发达的那一天,真的站起来……
北京联合大学特殊教育学院,在南二环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曲乐恒就是在该校体育馆里训练。
体育馆在二楼。一楼,停着几辆残疾人用的车。
曲乐恒现在练的是击剑,代表的是北京队。车祸发生后,曲乐恒一直住在北京。
准确一点说,击剑队是在体育馆的舞台上训练。那是他们的天地。
击剑队的李教练很和气。对媒体,他似乎并不惊讶,但严守规则,“要经上级领导批准后才能采访”。
曲乐恒也是。他把长长的头发,捋到一边,爽快地说:“跟我们领队打声招呼,我没有问题。我现在是队里一员,要遵守队内纪律啊。”
看得出,曲乐恒挺喜欢现在这种被队里“管着的感觉”,“又过上了组织生活”。
为何会练击剑?
“我是从复康中心一个病友处,听说这里有一支击剑队的。我来看了看,觉得不错,就练上了。”今年四月里的一天,曲乐恒成为了北京残疾人击剑队的一员。
去年曲张车祸官司了结后,曲乐恒一家回沈阳过了年。这是车祸后,全家过的第一个年,“还放了鞭炮”。
“我一直在想,今后的人生路还很长,我不能就这样无所事事地活下去,总要找点事干,活得有意义一些。”由于曲乐恒每天要在北京的康复中心治疗,所以实际上,他每周只来这里训练三至四次。曲乐恒纠正了“改练击剑”的说法:“击剑是我的业余爱好,而不是我的职业。”
很难解释,一个从前从没有搞过击剑的人,居然只用了两个月,就超过许多老手,站上了领奖台。
曲乐恒的父亲认为,这是一种天赋。“他身高1.86米,人又灵活,运动天赋放在那里,搞什么都行!”
曲乐恒的母亲认为,这是一种刻苦。“瞧,他回到家,就拿着剑对着座垫刺。他可勤奋了。”
也许综合起来,正是曲乐恒成绩突飞猛进的原因。
“前途无量。”这是教练的评价,“虽然不是每天,但每堂训练课,曲乐恒总能全身心地投入,而且他的接受能力很强。”
对于人们的表扬,曲乐恒则不以为然:“我只是刚出茅庐。真正厉害的那几个,我估计,连正常人也不一定打得过他们。”
曲乐恒参加的是B级,还有A级。这是残疾选手的运动能力分级。A级的人,腰能使上劲,而B级的选手,腰使不上劲,运作要慢不少。“比赛时,两名选手的轮椅固定在道轨上。选手之间的距离,以手臂短的那名选手的剑锋,能碰到另一名选手身体为准。”曲乐恒现在谈起击剑,已经是头头是道。
“击剑比赛起源于欧洲,是一项贵族运动。剑分3种,花剑、重剑与佩剑。”曲乐恒的这些知识,都是学剑后了解的。“佐罗用的是佩剑。因为只有佩剑的剑身是有刀锋的,且可以劈。踢足球的,比赛前少了球是很忌讳的,击剑的,比赛前断剑是犯忌的……”
看得出,和一个陌生人说起击剑,曲乐恒显得很开心,同时也很满足。
来击剑队训练3月了,曲乐恒还从没有让父母接送过一次。“这里都是残疾运动员,每个人都是自己克服了困难过来的。他们能做得到的事,我曲乐恒也能做得到。我自己都能去,干嘛要你们接送?”曲乐恒曾这样反问父母。
早上,母亲煎好一个荷包蛋,倒上一杯牛奶。曲乐恒吃完后,等到8时,便准时下楼。他们住在六楼,每次,66岁的父亲曲明书总要陪着下去,但他很少帮着推车。
开出租的黄司机,已经等在下面了。这些年来,他与小曲也成了朋友。车到体育馆后,曲乐恒坐轮椅乘电梯到二楼。而爬上舞台是最困难的事情,曲乐恒他们是用手撑上去的。
上周日,曲明书因为送东西,才第一次去了体育馆。但东西一放,他就悄悄走了,“乐恒不想我多呆”。
傍晚,当曲明书在窗口看到儿子的车进来时,便会假装下楼,然后正好碰上,“帮一把”。
每次当老两口替曲乐恒擦身时,曲乐恒总是会指着身上一块一块的乌青说,等他把这些乌青都搬到其他人身上时,他的剑术就高明了。
到车祸前,曲乐恒练了16年足球。经过16年的磨砺,他的大脚趾上堆积起一块厚如钢铁的老茧。每次射门碰到这块老茧时,曲乐恒心里总是很稳实。5年后的今天,这块老茧随着曲乐恒双腿的萎缩,也变得越来越小了。曲妈妈想替曲乐恒把这块老茧去掉,但他硬是不肯:“将来一旦我重新站起来,还要踢球时,到哪儿去弄老茧?”
这话听了,让曲妈妈心酸。“现在可好,连手上也长出老茧来了。”
这是握剑握的。曲乐恒已经请教过教练与队友,手上那个部分长出老茧是正常的。“一旦长错了地方,就说明我握剑的姿势不对。”
“起个茧子,倒也算了。”曲明书说,“很多生活上的事情,都是遭老罪啊。比如,洗澡就必须在康复中心,那里有专门的设施。平时训练结束,我们只能替他擦擦身。前些天北京热,训练地方还没空调,每次回来总是满头大汗,那真叫受罪喽。”说到种种不方便,曲明书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前几年,曲乐恒曾经一度很颓废,老是玩电子游戏机。后来,他强迫自己把手提电脑扔在沈阳,才算戒了。
就像戒烟后,一定要买些零食吃一样。戒了游戏机后,也一定要学一样东西。曲乐恒索性就买了一样以前他最不擅长的东西,一台电子琴,以此来消遣解闷。
“说来,咱们家乐恒还真有点本事。也没人教,更没有基础,他一个人就买本书自学,后来还真像模像样地会弹几首曲子呢。”曲明书说,曲乐恒最擅长的三首曲子分别是《致艾丽丝》《梦中的婚礼》与《昨日重现》。
练起击剑后,弹乐曲的时间就明显少多了。但是,不练剑的时候,曲乐恒有时还是会来上一首。“他一弹,我们老两口就跟着哼,倒也挺开心的。”
曾经,车祸与官司,使得这个家庭失去了笑声,布满了愁云。曲明书两口子在五年间,一下老了十几岁。“瞧,头发都白了许多。”
老两口承认,曲乐恒练上击剑后,他们有时觉得又回到了曲乐恒小时候踢足球的年代。“早上看着孩子去训练,晚上看着孩子满头大汗地回来,他的水平在一天天进步,还拿了奖牌回来,我们为曲乐恒现在的生活感到高兴。至少,他现在活得有价值了。”
快乐,是相互的,现在的曲家,已经渐渐地适应了一种新的生活。从车祸到现在,这种心态上的转变,是至关重要的。
曲明书爱好体育,尤是是足球。而曲乐恒很小就被父亲送去踢球。“张玉宁的父亲和我是一个单位的,当时孩子都送去踢球。”不少以前辽宁队的队友都来看望过他。李金羽、肖战波、肇俊哲等等,李铁出国等转机的空档,也会赶过来看他。
在2000年与鲁能的超霸杯上,首次当上主力并上演帽子戏法的曲乐恒,一举出名。之后,他入选了国家队大名单,可还没来得及报到,就倒了下来。
官司了结后,张玉宁赔了234万。“其实除去律师费,还了欠债后,只剩一百多万了。曲乐恒今年只有28岁,而我们却越来越老,往后的日子要全靠这些钱了。”曲明书说。
“我们现在希望曲乐恒能够活得更有意义,将来希望他能为社会做点什么。至少,他能自己养活自己。”曲明书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安心心地走。”
回报社会,要有一技之长。曲乐恒的桌头柜上,放着好几本书。其中一本是《经济学基础》。“我希望能上大学,将来有能力为社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皮肤变黑的曲乐恒,习惯性地捋着他的长发,很肯定地点点头。
2000年4月26日,一场车祸,使得曲乐恒永远坐上了轮椅。
2004年11月10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曲乐恒诉张玉宁的“道路交通事故人身损害赔偿案”作出终审判决,判决张玉宁赔偿234.2353万元。
2005年7月3日,曲乐恒获得全国残疾人击剑锦标赛B级个人花剑第三、个人重剑第五。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