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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越厚,越不容易看完,就越让人不知深浅。人们只能买下它,拿回去,表明对这个超级文化符号的物质性的占有。
文/张闳
哈里·波特的魔法或许是真实的,至少它创造了《哈利·波特》一书的销售奇迹。《哈利·波特》每一集的面世,都引发了全球性的抢购狂潮。当今世界几乎可以这样来划分人群:手里拿扫帚的是魔法师,手里拿《哈利·波特》的是麻瓜(《哈利·波特》中对没有魔法的普通人的称呼)。
可是,当所有的麻瓜们人手一册《哈利·波特》的时候,究竟有多少人会真正关心魔法呢?事实上,人们对故事写得怎样也很少关心了,甚至究竟还是不是那个名叫J·K·罗琳的人在写它,也都无关紧要了。我们只看见一本又一本的《哈利·波特》的续集出来,而且,它越来越厚。
人们一本接一本地购买回家,并试图以此来证明自己与魔法师有瓜葛,以区别于一般麻瓜。最新出笼的《哈利·波特(6)》的首发,仍然采用全球同步模式,让全世界的麻瓜们能够差不多同时享用同一桌魔法大餐,麻瓜们的欣喜之情将如之何?
《哈利·波特》的首发模式跟好莱坞大片如出一辙。惟一不同的是,《哈利·波特》是文字符号的文本,它不能像影片这种视觉符号那样,可以在第一时间里被消费。越来越厚的《哈利·波特》续集,无法在第一时间里阅读完毕。书越厚,越不容易看完,就越让人不知深浅。人们只能买下它,拿回去,表明对这个超级文化符号的物质性的占有。
这是一个全球化时代的文化传播奇迹。就像吃哈根达斯一样,是一种全球性的文化时尚,其最具诱惑力的部分在于提供了一种“国际化”文化生活的幻象。它意味着他(她)无论是美国人还是欧洲人还是第三世界国家的人,都有可能在无时空差异的状态下,消费“哈利·波特”这个全球化的文化符号,共享一种“国际标准”的文化大餐。这也正是人们对其趋之若鹜、盲从的真正根源。在这个意义上看,《哈利·波特》更像是一种“致幻剂”。
我相信,J·K·罗琳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坐在咖啡馆一角,生产出“哈利·波特”的年轻母亲,而是巨型的“哈利·波特”号商业机器上的一枚小小的螺丝钉。她(以及她的助手们)像有强迫症似的在这个巨大的生产流水线上,不断地制作《哈利·波特》。或者说,罗琳已经不是“哈利·波特”的母亲。她生下的这个儿子,已经被后现代商业的魔法所蛊惑。
越来越厚的《哈利·波特》也跟越来越伪劣的哈根达斯一样,从艺术的母体上脱落下来,被种植在巨大的文化工业机器上。它将自行增生,以疯狂的自我复制的方式繁殖,越长越大,远远超出了艺术家和艺术消费者的意志支配。
商业意志就是它的灵魂。
公众同样也被全球化的商业魔法所蛊惑。人们不由自主地关注它、谈论它和购买它,暂时地享受全球化文化符号“致幻剂”带来的欣快感。每隔一两年,这种“哈利·波特强迫症”就要发作一次。这是比哈利·波特的魔法还要强大的法术。越来越大的序数,带着越来越大的巨额利润,裹挟着这个文化符号,不断地增生、膨胀,年复一年。
看来,以后上书店买书,得带上一把扫帚,一旦看见书架上摆着《哈利·波特(7)》,赶紧骑上扫帚逃走。
(作者为上海文化批评家)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