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漫画家方成有一幅“自画自”的漫画:一个大脑袋的方成,骑着一辆自行车,背后驮着一摞书,前面车筐里,插着几支笔一卷画。上题三句话:“生活一向很平常,骑车画画写文章,养生就靠一个字,忙。”这是他对自己的生存状态的自我描绘,走近他始知其言不虚。
安居乐业
鸡年大年初九那天,在医院治牙室,碰见漫画家方成,他也来治牙。互相寒暄之后,他说:“到我家坐坐,‘五星级’呀!”把他的新家称为“五星级”,今天我已是第二次听他说了。有他亲口邀请,又有“五星级”的诱惑,当天下午我就去登门了。
他住在第10层。4室1厅2卫,150多平方米,这在京城已算不上豪宅,但比起他原来的住处,那是阔多了——此前是小三居,我曾去过。“有个书房,有个画室,好多了!”看得出,他很满足了:“过去书堆得满地都是。”他打开大厅一头的书柜门,一边让我看一边说。我看不仅大厅,朝南的那间书房里,也有好几柜图书,真是堪称富有了。
他说他现在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没有干扰。他沉浸在漫画事业中,真的是其乐无穷。安居又乐业,先生无奢求。
年产两书
“我送你一本书。”他拿出一本今年1月刚出版的新书——《幽默画中画》,签上大名后递给我。“××兄指正”,他大我20岁,落此上款分明是客气,但觉得颇为亲切。我们曾是同事,他的业务成就,我一向很崇敬。顺手翻阅该书,里面图文并茂,文字部分叙述他从事艺术工作的经历和感受,文中插印着他60年来的主要画作,400多幅,排版设计别有具一格。我有获宝之喜,便称谢不迭。
“我现在每年出两本书。”他说着进书房,又拿出一集子,“再送你一本。”落完款后他说。“太好了!以后我至少每年来两次!”彼此朗朗一笑之后,我对他的勤耕精神,心中钦而敬之。他连年丰收,乃是勤奋得来。他一天工作8小时,紧张而有序,忙活又从容。
作为人民日报社的退休干部,方成说他现在还为一家报纸和一个刊物同时开着两个专栏,画得少些了,而文章却多了。过去常为别人的杂文配漫画,近来却常为自己的漫画配杂文。他送给我的另一本书《画外文谈》,便属这一类。换了“枪法”,却多了感受———这也是他喜欢探索笔耕手段的表现。他是多面手,除了画漫画,还写关于漫画的理论,写关于幽默的著作,还评相声、写相声,并且在哪一方面都没有止步。87岁的高龄,仍然乐此不疲。
真诚反思
进入耄耋之年,他也常常回首当年。方成的漫画,常以独特的画面形象,针砭时弊,鞭挞歪风,讽刺陋习,凡不合时宜的观念、危害社会的风气、损人利己的行为等,都是他抨击的对象。像《武大郎开店》等,都已成为传世之作。但跟随政治讽刺时弊,也难免有错跟时政之时,先生不止一次检讨自己的某些画作,如“反右”时的有些作品,误伤过一些同志。他不仅在口头上,也不时在文章中表达歉意。《幽默画中画》中的《文灾》和《后记》二文,都有坦诚的表示。言之殷殷,真诚可见。听其言所得的印象是:先生心言皆善。
我又忽然想起,他的旧居墙上,曾有一幅冯玉祥的字画,极其珍贵。我问怎么没挂出来。“捐给中山市博物馆了。”这话引出他许多话题。他说他已经捐出了300多幅字画了;他说人家保管得比他好;他是中山人,他本姓孙,和孙中山同宗。他乐于把社会的财富还给社会,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幽默人生
方成的生活态度,积极而执著,轻松而幽默。他生活极有规律,他说每晚10时半到11时睡觉,早上6时起来,到院里做操锻炼,出门骑自行车。吃得很简单,不爱进饭馆,喜欢喝稀粥,也好吃咸鱼。
他说他今年43“公岁”半,还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每天忙着给人家画插图,早上一起来就低头工作,晚上电视都很少看。他说“现在感到这样不行,还是要活动。”每天早上,他出门先跑步,然后到院里做操。他常给外国人讲幽默,给人欢乐,给人笑声。他是个乐天派,心无愁事,面无愁容,常爱开玩笑,连健身时也不时冒出一两句,逗人一乐。有一天他做操斜向而立,有人问他:“你怎么斜着站?”“那前面有俩女的!”大家一看,对面亭子里是两个老头儿,于是哄堂大笑。
我问及他最近的身体。“我住了半个月医院,出院不久。”他说。“现在感觉都好吗?”“挺好。”“血压呢?”“200。”“啊?多少?”“高压120,低压80,一共200。”真逗,他又幽默了。
第二天上午,我们又在治牙室见面。医生给他压了牙印,他保姆帮他交了上下两排牙的钱。保姆问医生,这假牙能管多少年?“至少10年吧。”“那时我90多岁了!”他斜躺在治疗椅子上,插了一句话。我立在一旁,一时没解读出话中的含义来。但我却听出了一种人生——90多岁已在他的计划中。按一年两本书的进度,届时他的书目成绩单上,总数将是60多本。我心中不禁又一次肃然起敬:了不起,方成!
(稿件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作者:郑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