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德国的任何党派,都不是为了反对别人,尤其是某个外国而生存的。“不要战争”——这是所有党纲中都写明,法律也规定的
对我们来说,其实已经不必再去比较法国的军队和德国的军队孰优孰劣——我们都属于北约的一部分
本刊记者/朱雨晨(发自德国柏林)
卫理·维纳(Willy Winner)先生是个和善的胖老头,今年62岁,是北威州人,1990年两德统一的时候,他正在西德国防部就职。此后他退职,当选为北威州的国会议员。采访那天,维纳先生特意从办公楼下来,将《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一路引上他的办公室,还一路向记者介绍他所在的国会议员办公室,就在著名的国会大厦(旧称“帝国大厦”)后面,每转过一个弯,他就会向窗外指指点点,告诉记者远处各个景点。维纳虽然曾经官居国防部副部长,却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像一个服务周到的导游。
“民族主义是个坏词”
中国新闻周刊:你怎样界定自己的身份?是一个德国人,还是一个欧洲人?
维纳:应该说,我首先是北威州人,然后才是德国人和欧洲人。
我个人经历的政治环境,是比较宽松的。现在如果去巴黎、罗马,和去科隆、杜塞尔多夫(后二者为德国城市)已没区别。这是美国人、俄国人和中国人都不能明白的。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紧凑的空间,和下一个国家可能只有50公里远。现在欧洲已经形成一个文化的大集合,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60年以来,这种感觉一直存在于我们到法国、瑞士、奥地利、荷兰、比利时的经历中,有时甚至感觉别的国家比自己的国家对自己更好。现在,我们也在努力把它扩大到波兰等东部国家中去。
德国是多么地小,而欧洲又是多么地小。这样的事实,对于民族主义这个观念而言,是行不通的。就好像在一个开放的国家里面,邻里之间是不可能有“民族主义”这样的概念的。
中国新闻周刊:是不是在当代德语中,“民族主义”已经是一个坏词了?
维纳:是的,“民族主义”是个坏词。事实上,很多年来,“民族”这个词也是坏词。特别对于二战以后,西德的人民来说,民族主义这个词和那段悲惨历史有紧密关系。而统一之前,在东德,这个问题更加困难。他们也受到了很多苏俄的影响。那时候人民很不愿意听到他们是“德国人”这样的概念。
作为一个西德人,这60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受其他人影响,又影响其他的人的大环境之中,因此人每个人都必须很注意其他人。这在德国是非常复杂而又微妙的一个现象。这就是二战对德国的非常重大的影响。
中国新闻周刊:您属于基督教民主联盟党,对于民族主义这些概念的理解,基民盟和其他政党,有不同吗?
维纳:在这方面没有任何不同。德国的任何党派,都不是为了反对别人,尤其是某个外国而生存的。“不要战争”——这是所有党纲中都写明,法律也规定的,这方面不允许有任何过激的反应。每一个德国人都必须非常注意和犹太人有关的问题,必须要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
已不必再去比较法德军队孰优孰劣
中国新闻周刊:您在国防部任职多年,您能说说德国国防军和其他国家国防军之间的不同吗?
维纳:其实也很简单,我们的国防军在装备方面和各国国家签订协定,德国人的战斗力就和这些协定有关。德国军队属于北约联盟军的一部分,有多少士兵,怎样的武器装备等等,都由北约制定。对我们来说,其实已经不必再去比较法国的军队和德国的军队孰优孰劣——我们都属于这样的一部分。
我经常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尤其是德国统一以后,统一的国防军建立起来之后。坦率说,我总是很惊讶这个问题。我们做梦也不会去想那些事情了。我们当然需要国防军,作为正常的防卫力量。但是我们不会主动进行对其他国家进行攻击,我们绝不会去进行一场战争。
中国新闻周刊:可是,作为一个国防部的官员,当您研读德国军史的时候,尤其是一战和二战初期,德国军队的军事成就,会不会有一种骄傲?
维纳:我认为不该说是“骄傲”,最多可以中性地说,德军的一些“成绩”,但不能用“骄傲”来形容。现在我们也有国防军,能力很强,我们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其实,作为一个国防部的官员,我对于战争的感觉非常特殊。你知道冷战时欧洲的最前线就在德国,就是柏林墙。如果欧洲再打一次战争的话,很可能就在德国。因此那时我的政治生活就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我并不喜欢那种感觉。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总第22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