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人有聪明和蠢笨之分(当然,在多数情况下,这种区分常常不大),但心甘情愿地被别人视为蠢笨的人却几乎没有,不信试着把谁叫一声笨蛋,看他不跟你急!
不过,世间诸事,百怪千奇,在某种特定的时空里,心甘情愿———起码是表面上心甘情愿地———被别人目为笨蛋的人还真有。比如,与那桩令举世为之瞠目结舌的西安宝马假彩票案有牵连的陕西,以及西安体育彩票管理中心的官员,当有关部门把他们定性为“用人失察,监管不力”时,就不曾见谁个挺身而出表示反对,一个个都显得特别心悦诚服的样子。
或有看官会说,用人失察、监管不力完全可能是疏忽所致,与蠢笨何涉?答曰——陕西省体彩管理中心主任贾安庆曾公开宣示:“彩票的声誉是我们的生命,我们不可能拿生命开玩笑!”说得何等义正词严,又何等铿锵有力!持这种态度的人,能在彩票发行中犯“疏忽”的错误吗?而且“疏忽”到一连许多次把即开型体彩承包给不法商人杨永明发行,并且在此人作弊事发(不是这一次)后仍初衷不改?所以,贾安庆主任等的“用人失察,监管不力”,肯定与疏忽无关,倒是说他们蠢笨,还多少显得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但也不过是显得有那么一点点道理而已,更为合理的可能则应该是体彩管理中心的官员和不法商人内外勾结,共牟非法之利。如果我,还有许多人的这种分析最终被证明是事实的话,那眼下体彩中心的有关官员作出的甘当笨蛋的姿态,就丝毫不应该令人感到奇怪。因为不承认自己是笨蛋,他们就得实至名归地去当坏蛋。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些企图以笨蛋为幌子隐去坏蛋真身的家伙,其实半点儿也不笨。
自己不肯去当坏蛋,但既然出现了一张经国家体彩中心鉴定确认的假彩票,总得找个人出来顶罪吧!在这个问题上,不法商人杨永明和体彩官员贾主任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但愿他们俩不曾事先共谋),把矛头指向了无辜的青年农民刘亮。先是杨永明以人格担保自己不曾作奸犯科(无良奸商谈人格,颇显滑稽),后有贾主任表示“我用我的头担保我们没有弄虚作假”(副厅级官员毫无法律观念信口胡说,更显滑稽),那么谁是坏蛋呢?贾主任斩钉截铁地指出:“刘亮持假彩票兑奖应该承担法律责任。”更有甚者,为了彻底坐实刘亮的“罪名”,并使其陷入无人援手的孤立境地,贾主任还进一步威胁:“有一些律师想出名,为刘亮辩护,最终会身败名裂的!”通过网络和电视,对贾主任的形象我得以端详,颇有几分忠厚的样子。但恕我直言,仅就他涉及刘亮的所言来判断,非但距忠厚二字相去甚远,言重一些,简直有点儿穷凶极恶!
现在,西安宝马假彩票案的真相已经部分“大白”,杨永明系坏蛋一个毋庸置疑。至于贾主任等人的错误犯到了什么程度,老百姓可以分析、推想,却无法断定,只能等待司法部门的宣告。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以为贾主任都应该对刘亮公开表达歉意。要知道,在一个真正民主、法治的社会里,哪怕位高权重如贾主任者,也绝不可以被允许对无权无势者如农民刘亮加以伤害。所以,既然贾主任曾毫无根据地把一个天大的罪名蛮不讲理地强加在刘亮身上,那他就必须对这个曾深受伤害的弱者表示道歉。这种道歉,不但能显现贾主任本人尚良知未泯;尤为紧要的是,它还能在比法律更高的道德层面,体现一种社会公正。
(来源:中国青年报-求实篇,作者:商子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