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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理会有15个理事国。除了5个常任理事国在安理会内"雷打不动"外,其他非常任理事国每届任期为两年。根据安理会的议事规则,安理会的主席由安理会的理事会国大使按国家的英文字母顺序每月轮留"坐庄"。但是,安理会日常处理的事务就有三十多项,各种问题错综复杂,加上各个理事国对问题的看法"见仁见智",因此,要妥善处理每一件事情,得到各方的"交口称赞",大使本人如果没有"金刚钻",安理会主席这份"瓷器活儿"也并不是"好揽"的。
安理会的主席既然有着不同的人文背景,他们主持会议的不同风格,也把安理会的会议变成了一个"缤纷世界"。
1993年至1998年我在联合国工作,对他们各自的魅力颇有感触,可粗略将这段期间的安理会主席分成如下几个类型。
照本宣科型的主席
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比尔·理查森大使于1997年9月任安理会主席。他是拉美裔美国人,曾于1982年至1996年出任新墨西哥州的国会议员。在美国,科班出身的大使不多,而"政治任命"的大使却不少。理查森当上常驻联合国代表便纯属"政治任命"。他继承了拉美人的豪放性格,说话随便,见人总是笑呵呵的,平时不拘小节。《纽约时报》曾刻薄地挖苦他,形容他穿的西服"又肥又大,到处是皱褶,就像在菜缸中腌过的一样。"
据美国代表团的一名顾问说,理查森大使的一大"缺点",就是平时不大爱看"味同嚼蜡"而又"堆积如山"的安理会文件。临场时,他主要依靠坐在身后的各路"门客"为他"保驾护航"和"指点迷津"。
每天开会,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手下预先准备的一大叠讲稿放在桌前,说一段,翻一页。有一次,他大概是走了神,对安理会其他理事国大使的讨论结果不知如何应对,便立即扭头问坐在后排的下属:"刚才大家在说些什么?怎样回答?"由于他说话的声音过大,坐在翻译厢的译员还以为他在发言,便"原汁原味"地翻译成其他5种语言,结果引起哄堂大笑。
与历任的美国大使不同,对他来说,安理会主席任何人都可以当--只要有助手在场。
说说笑笑型的主席
在联合国工作的各国大使有时如走马灯似地频繁轮换。但不知何故,也有一些国家的常驻联合国代表却常年在联合国"蹲点"。他们对联合国的了解的确比对本国的国情要透彻得多。博茨瓦纳大使勒怀拉便是其中的一位。据他说,他已在联合国常驻了近20年。1995年至1996年期间,博茨瓦纳成为安理会的非常任理事国。在安理会审议各类重大问题时,别的理事国大使一散会便匆匆赶回各自代表团,发电报的发电报,打电话的打电话,都忙于汇报请求。但勒怀拉大使却整天在联合国大楼内"闲庭信步""逍遥自在"。遇到宴请之类的"好事",一定"有请必到"。他之所以如此轻松,主要原因是在他的国家,对联合国事务最熟悉的政府官员非他莫属,与其向国内请求和解释半天,不如自己"看着办"!
他每次主持会议,不是有意挖苦或取笑某个大使,就是"无意"间说一句非洲谚语什么的。有一次,他将非洲某个国家的内部冲突形容为"大象打架,草地遭殃",使在场的人点头称是。过了几天,另一个非洲国家的内部冲突双方签订了《停火协议》,并要求安理会立即派出维和部队。安理会为此于傍晚紧急开会讨论。看到大家不是从家中就是从餐馆匆匆赶来,勒怀拉主席又用了一句非洲谚语形容道:"大象做爱,草地(指安理会理事国的大使们)也遭殃。"引起全场大笑。他还常常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其他新到联合国工作的大使"以老卖老",奉劝他们"多听众人言",以免"吃亏在眼前"。
主动让"贤"型的主席
卢旺达是中部非洲的一个小国,于1994年至1995年间成为安理会的非常任理事国。1994年4月6日,卢旺达与布隆迪两国总统同机遇难,卢旺达内战爆发,一时间全国处于无政府状态。卢旺达原常驻联合国代表比齐马也因"无主可侍"而告退政坛。卢旺达成立新政府后,匆匆将在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任职的巴库拉姆特萨任命为卢旺达常驻联合国代表。巴库拉姆特萨大使在担任安理会主席期间接到国内的指示,卢旺达副总统卡加梅将到纽约向安理会通报卢旺达的局势。根据安理会的有关议事规则,巴库拉姆特萨必须以卢旺达大使的身份,书面向安理会主席提出要求,这项要求还需要安理会审议同意。因此,安理会便发生了这样一件"奇"事,即:由巴库拉姆特萨大使代表卢旺达政府向安理会主席巴库拉姆特萨致函,要求安理会同意卢旺达副总统届时参加安理会的会议。自己给自己写信这一"天方夜谭"的故事成了安理会的"美谈"。
另外,由于此次通报的事情直接涉及主席所代表的国家,根据议事规则的"避嫌"规定,他还需要主动"让出"安理会主席的"宝座",由下任主席临时主持会议。于是,这位主席主动要求于12月15日"让贤"一天。虽然"群龙"换"首",但当天安理会的通报会却进行得非常顺利。
啰啰嗦嗦型的主席
法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德雅梅大使知识渊博,德高望重。他平时喜欢读书看报,属于"学习、学习、再学习"的大使。在他手下工作的中、青年外交官,因为肚子里只有"半瓶墨水",平时在他面前都有点"怵"。我曾应邀到他的官邸做过客,发现果然"名不虚传"。他官邸的客厅四周都是书架,一些大部头的书籍还散放在沙发上。但正如俗语所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德雅梅大使也许知识太渊博,也带来了爱啰嗦的毛病。
1996年7月他首次担任安理会主席。他主持安理会的磋商时"事无巨细",对每一件事情都"刨根问底"。最为特别的是,每天磋商结束前,他都要对当天的磋商情况做一个又长又细的"小"结。完了之后,他还问已疲惫不堪的大使们听明白了没有,是否有不同意见等等。未等回答,又从头再来一遍。结果,"累"了各位年事已高的资深大使,"乐"了负责记录的年轻的三等秘书。这些秘书们正好借机将会上漏记的所有情况都逐一补齐。
摇摆不定型的主席
波兰常驻联合国大使乌鲁索维兹长得像一个"白面书生",待人接物温文尔雅。波兰地处东欧,因为地缘政治的关系,在处理一些地区热点问题时,常常受到东西方的压力,日子过得挺"不容易"。波兰大使担任安理会主席时,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开罪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大使和其他大国代表。会前,他在大使们之间"窜来窜去",预先摸清各方立场的是他;会上,听着听着就改变自己主意的也是他。有一次,他在会上以主席的身份就某一个问题"断然"做出了一项决定,结果,会后有一个大国的大使立即找他"算账"。"吃一堑,长一智",后来他主持全体理事国的磋商时,干脆凡事就只使用一句话:"主席听大家的,大家怎么说,主席就怎么办!"
脾气急躁型的主席
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奥尔布赖特大使是一个"女强人",曾担任过大学教授。她在安理会说话时,总是先蹦出一句人所共知的口头禅:"听我说……"大概是出于教授的"职业习惯",她说话时必用手指指着大伙。大使们开始还真有点"不习惯"。由于在1993年至1996年的那段时期安理会内只有一位女大使,她常常对外将安理会的组成形容为"14条领带加一条裙子"。她凡事"好强",办事也"急躁"。但"急惊风"有时也遇到"慢郎中"。这时,她也只好"没脾气"了。
她担任安理会主席时,就遇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1996年2月24日,有两架美国小型飞机闯入古巴的领空。古巴军方在警告无效的情况下,将其击落。26日下午,奥尔布赖特大使以主席的身份紧急召集安理会全体理事国,要求立即讨论此事并随后发表一项主席声明。这时,古巴大使则向安理会表示,古巴外长过几天将抵达纽约,届时将向安理会通报情况。古巴大使要求安理会推迟审议。俄罗斯和中国大使对此表示支持。
这一下,主席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坚持要求安理会审议此事,并恳请各个理事国的大使们连夜汇报请求。由于各国的时差不同,一些国家的政府答复快些,一些迟些。当时,我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秦华孙大使也向国内请求。奥尔布赖特大使最为关注我国的立场,整个晚上都围着秦大使转,并一个劲地催问:"北京来电话了吗?"秦大使平静地答道:"不急、不急。中国人有午睡的习惯,不能急。"奥尔布赖特大使再也"没招"了,无奈地对秦大使说:"阁下,不管有多晚,我都愿意陪着你,咱们一起等来自北京的消息吧!"
直到27日凌晨2时,各个理事国才收齐各自政府的指示。大使们睡眼惺忪、打着呵欠,又进行了一轮磋商,最后达成了一个妥协的解决办法,即安理会当天凌晨先听取古巴大使的陈述,然后通过一项主席声明。待古巴外长抵达纽约后,安理会再另行安排一次通报会。等到安理会通过主席声明时,已是凌晨3时45分了。
当了一个月的安理会主席后,奥尔布赖特对安理会这个映照"人生百态"的场所感触万分。在当月结束主席"生涯"的时候,她特意向大家念诵了一首自己创作的排比诗,将15位大使的特点作了一个描绘及概括:
安理会的大使一大帮,整天围着国际事务这锅汤。
谢尔盖夫欢快地拉起大提琴,阿兰的法语悦耳声音轻。
秦大使城府深且脾气好,玛德琳总是高声吹大号。
布朗哥哼起中美洲轻快调,纳比卜捧起法律书不停瞧。
埃托的青铜号随时随地吹,批评安理会改革调音不对。
约瑟夫的言谈令人捧腹,阿尔弗多的小提琴尽诉苦。
约翰的诗歌古辞实在棒,佐比格尼一直无法追得上。
朱安的胡子长又细,留了多年非一般的小儿戏。
老朴实开会凡事问个够,确实让人感到特别难受。
穆蒂制定了整套新规定,选新秘书长时须按此执行。
保罗精力旺盛闲不住,总是待到散会的那一幕。
(注:诗中提到的人名依次为俄罗斯、法国、中国、美国、洪都拉斯、埃及、德国、博茨瓦纳、几内亚比绍、英国、波兰、智利、韩国、印尼、意大利大使。)
(来源:《中华文摘》,原摘自《海外文摘》,作者:陈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