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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15年前,市场经济的浪潮拍击着理想的堤岸,于是,诗人扔掉了桂冠,学者丢下了钢笔,歌者放下了麦克……时称“全民下海”。
此后,在理想失落的年代里,越来越多的人把美好的兴趣深藏心底,只在某一时刻掏出来擦拭一番,炫耀片刻。更多的时候,要披挂另外的行头,在拥挤的人群里,进进出出,热热闹闹。
而15年来,我们看到,那些扔掉诗歌桂冠的人们还怀揣烫有诗人头衔的名片,那些曾经想做学问但怕饿死的人,在奔往小康的路上还把目光瞥向学问。
他们成了满手铜臭的诗人,成了为了钞票的歌者,成了不纯粹的学者,在两种不搭调的生活里奔突,在两种不相关的语言环境里大脑短路般失语。
他们的两张名片:一张写着理想,一张写着物质;一张信誓旦旦,一张臭迹斑斑。
-本刊记者/罗雪挥
刘信达,生于1968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人,上海信达集团董事长。“为什么数学大师陈省身逝世,媒体只写那么一点点,可一个歌星的事,却铺天盖地地追?媒体可不可以多些版面给科学,给文学?”
拨通刘信达的电话时,他正处于愤慨中。此时,他花费50多万元投得“远华案”中被罚没的红色保时捷跑车,并因打算赠给歌星杨钰莹,而引发很多记者的追逐。刘信达被一些媒体说杨钰莹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将与之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亦有报道,刘信达是在配合杨钰莹出新专辑炒作。
与歌星的噱头相比,不被人注意的是,他在绯闻漩涡中,声称自己曾是诗人。他最终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的理由是,与讨论“保时捷风波”相比,他更愿意谈论诗歌,因为“中国诗歌的处境太艰难了”。电话里,他兴之所至地念着顾城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怀念着为诗歌疯狂、迷恋的时光,并不住感叹“好的诗歌弥足珍贵”。
刘信达说,本月初,他刚刚在上海交通大学开设了一场讲座,题目叫《文学的力量——诗的魔力》。他是以诗人的身份出场的,“这是个物质化的年代,诗人的处境艰难,人类的眼球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看,太浮躁了。”他鼓励大家保持“对缪斯的追求”,在诗歌的低谷时期,不绝望、不气馁。
更多的时候,他的身份则是商人。刘信达说,他的上海信达集团,主业以房地产为主,兼营餐饮业,旗下十几家公司,专职员工有一千多人。此前不久,他在上海另一所理工类的大学开了一场讲座,以企业家的角色,讲的主题是经营管理。
双重的互不干扰的生活恰如他所写的一首诗歌:单人房/双人床/一人各一张/每张床/铺着/每张床的心事。“什么场合我扮演什么角色,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一点也不痛苦!”
“商人的目的都是要逐利,我也一样。”谈及生意时,刘信达精明而理性,冷静地如同用手术刀在做活体解剖。他称自己采用的是铁腕管理,对下属十分严厉,对来其麾下效力的同学、亲朋,一律约法三章,要求他们必须要有“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精神;但是一转入诗歌话题,他就立刻成了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文学青年,不仅语调,甚至情绪,都变得柔弱起来,充满了温情脉脉和简单直白的理想主义。他说,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因此笔名叫“绪人”,他看见落叶会伤感,看见老天下雨会难过。
刘信达称,有朋友说他是“当代徐志摩”,他于是便很珍惜这个称号。刘信达认为虽然自己没有取得像徐志摩那样的成就,但是对于诗歌的执着,以及对于爱情的执着,都是相同的。“如果一定要让我选择,我情愿弃商从文,或者用99%的时间来写诗歌,用1%的时间来做生意,赚一笔钱远没有写一首好诗给我的快乐多”。刘信达介绍,生意上轨道后,自己每天要花一到两个小时处理商务,但至少会用六个小时充电及创作,看新闻及广告,且笔耕不辍,通常到凌晨两点,有时甚至会通宵达旦。刘信达称自己是一个多产的诗人,差不多一两天就创作一首诗歌,至今已经写了3000多首诗歌,出版了六本诗集。
而同时,商业的成功也为其写诗提供了经济上的便利。刘信达回忆,9·11事件发生后,他曾专程到纽约现场凭吊,目的是为了寻找创作灵感。看见坍塌建筑上飘着的各色哀悼纪念品,他即兴写下了诗歌《纽约废墟》。这种追梦的成本之高是远非一般诗人能够承受的。
刘信达一般随身携带两张名片,一张是交朋友用的,写着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年诗人,附有自己的电邮、家里的电话甚至QQ号码;一张是生意上用的,写着上海信达集团董事长,只留了秘书的电话。
“以诗会友的时候会真纯得多,释放出了自己的童心,而商场上则人人带着面具”。刘信达也曾经把诗友与商场上的朋友汇聚到一个桌上吃饭,“我起到一个润滑剂的作用”,让这两类完全不搭界的人了解彼此不同的群体状态。
眼下,他正在看太太送的一本席慕容诗集,其中最喜欢的是那句:“我只是一个戏子/脸上涂满了油彩/我只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总第2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