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10月11日电 今日出版的《北京日报·理论周刊》载文称,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杨尚昆回忆录》,披露了彭德怀怒斥“洋钦差”李德的细节,刊发如下。
广昌战斗刚停,博古和李德决定由前方返回瑞金。行前,电话通知彭德怀和我,马上去临时指挥部。一见面,李德便问:你们是怎么组织火力的?又是怎么进行短促突击的?这时,彭总按捺不住心中郁积的怒气。他先反问:我们没有重炮,没有足够的弹药,拿什么来组织火力?敌机轮番轰炸,敌军龟缩在碉堡里,怎么也引不出来,我们多次突击都不成功,一天牺牲上千同志,你了解吗?他越说越激动,担任口译工作的伍修权只能把彭说话的要点译出来。
彭总说:广昌失守并非偶然。第五次反“围剿”开始以来,没有打过一次痛快仗。原因是你们司令部指挥上的错误。先是分兵作战,消极防御。我军疲于奔命,东面堵,西面夺,但消灭不了敌人的有生力量。指挥又过于集权,不给前方指挥员一点儿机断权。每个连队、每门迫击炮甚至机关枪的位置,都在你们的作战图上规定,我们只能机械执行。你们是图上作业的战术家,怎能不瞎指挥!
彭总又说:广昌战斗,集中兵力和敌人拼消耗,敌人的武器装备有外来援助,红军只能靠缴获。可是几个月来,部队一点缴获也没有,靠吃老本,打一天,少一天。这样拼消耗,我们拼得起吗?
刚正不阿的彭德怀同志,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甚至有些急不择言,但意见都是中肯的,坦率的。我试图缓和一点气氛,也不可能。他接着说:“一三军团在赣闽奋战七八年,才打出这块根据地,容易吗?可是在你们指挥下,丧师失地,损兵折将。三军团这次要是听了你们的话,用多兵堆集守广昌,那就全完了!”他非常动情地说:“你们至今还不认账,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痛’!”也许是伍修权觉得这句话过于尖锐了,没有全部翻译过去。彭总看到李德没有强烈的反应,就意识到了,要我重新翻译。我如实地翻译了一遍。“封建,封建!”李德咆哮起来,“你是报复,因为你对撤销你军委副主席不满意。”
“现在是研究怎样才能战胜敌人,”德怀同志鄙视李德说:“我根本没有想那些事,你卑鄙……”
眼看双方言词越来越激烈,博古批评彭总说:“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也劝说:“冷静点,都冷静点。”伍修权把李德劝走以后,博古示意:“你们先回去!”临走时,我对博古说:“好吧,我们都作自我批评。”回指挥部的路上,德怀同志余怒未消,拍拍随身带的背包说:“尚昆,我今天把那套旧军衣装在包里,准备随他们到瑞金去,受公审,开除党籍,杀头,都准备了,无所顾忌了!”我回答说:“是非自有公论,大敌当前,团结为重。”
出乎意料,这吹“吵架”后,彭总没有受处罚,只是有人议论说:彭德怀右倾。后来我才知道,关于广昌战斗,中央内部也有激烈的争论。大约是5月上旬,在一次中革军委的会议上,张闻天同志批评不应该和强敌硬拼,造成不应有的损失,博古很反感地回答说:“这是1905年俄国工人武装起义失败后,普列汉诺夫对布尔什维克的指责。”博古用俄国的历史事件不伦不类地为冒险主义的军事路线辩护,而且把批评者比作机会主义分子。闻天同志起来反驳。双方争执起来。恩来同志当场调停,宣布散会。1943年延安整风时,张闻天说:教条主义者“常常把你的反‘左’曲解为右而加以打击”,“这种极左的态度,摧残着一切新思想的生长”。这个事实表明: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教条主义路线越来越为人所认识和抵制。所以彭总后来说:“军事路线是服从政治路线的,政治上提出两条道路决战,不放弃苏维埃一寸土地,这就必然要产生‘短促突击’,分兵把口的单纯军事防御路线。”
广昌撤退时,李德和博古曾来电话要我们实行焦土政策,让我们考虑决定。彭总和我商量后,没有采用这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