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旅行前的申请签证本来令我头大如斗,被签证时的忐忑不安折磨多了,遂想签证时如果将签证准否放在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在签证处签证官的大作风小细节上,签证处便俨然成为该国的风土记,签证官也摇身一变为该国的人情片。
德国驻旧金山领馆是一深宅大院,黑色雕花铁门后站着一位阿琦婆似的老保安,戴着渔夫帽,神!她的工作很简单,指点来客办什么事该往哪个方向去,查验一下随身之物,每位访客倘有如厕之急还要她款款在前开导。厕所坐落在签证室的一角,和签证面试窗口呈90度唇齿相依状,倘若面试时心猿意马,很容易被一板之隔的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动静吸引了去。签证室的布置颇有桑拿浴室之风,从地到顶到四壁皆为粗犷原木。德国人的一丝不苟表现在有条不紊的叫号系统,尽管也就五六号人等着办事,进屋后仍然要先领号,然后寂寂一片地听候一苍苍老妇,那唯一坐镇的签证官叫号面试。
意大利驻旧金山领馆门口全无守卫,签证和公民事宜都在同一间有如农行分理处的办公室里进行。推门而入,一股意风扑面而来:只听得一众来办事的意大利老妇有如呓语般地操着朗朗意语,明明室内有三个办事窗口,四个男领馆人员却扎成一堆,簇拥在一个窗口内和其中一老妇缠夹不清,是罗马老工人区周末跳蚤市场才有的一派人欢马咋。我询问一同在等候办事的男子这里可有拿号系统?该男子茫然道,“系统?没有!你瞅着哪里有人,盯紧喽贴着他站就是。”有人曾对欧洲人的排队风格进行研究,结果表明意大利人、西班牙人最缺排队意识,他们认为排队束缚了人性勃发。
我人性勃发地扎进烂糊一团的队伍,好不容易轮上,签证官是个难得没有表情的意大利中年秃头男,他唱单似地逐一报出所需文件,我便如领圣旨般地一样一样递呈,他着实懒得看。唯一吊起他兴致的是我将在意大利借宿的那个城堡,签证官细考了我打印出来的定金收据不算,还索要城堡详细地址,我总算掘出一张形如中世纪围城攻坚战时用的城堡地形图,他如获至宝地拿去复印。估计那个好价钱好风水的城堡着实让签证官砰然心动,也是无聊签证一天所能敛到的为数不多的私货。
美国驻罗马大使馆的保安状况和意大利驻美国领馆形成鲜明对比,使馆内从一哨到二哨仅有那有目共睹的五步,哨兵甲仍然兢兢业业地用步话机向哨兵乙汇报我如何从一哨绝无悬念地挪到二哨。签证室是个有如建筑工地上小包工头办公的活动房屋,因为环境的逼仄,申请人一溜贴墙站着,更有了几分才从乡下上来见工的生动。这里一上午仅接待预约访客十名左右,工作量相当轻松,面试对于签证官来说,多半有点没事逗你玩的腔调。接待我的女签证官正值青春年少,也没有在大风大浪中锻炼过,因此绝无一点公务刁民状,对我旅行期间还要扛着一堆签证所需文件表示了深刻同情,还对政策苛刻地规定只能颁给我三个月内两次往返的签证表示费解。她正善意地为我嘟嘟哝哝叫屈着,突然眼珠直勾勾盯住我颈脖上的那枚波希米亚项链,不动了。我本想当即上演一出宝剑赠英雄的壮怀戏的,可是瞥到她已经在我的申请表上盖了“同意颁发”的大印,便将那刚要摘项链的手转势成挠痒痒了,只仙人指路地点拨她哪里有买,小女子却是心神激荡开了,说是回国时定要瞅瞅。
看来签证官那活儿真够无聊的,大家一定要做好本职工作:不然下放你做签证官去。(来源:上海新闻晨报作者:晓玮(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