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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手机》的首映式上,有记者问葛优、张国立、冯小刚、刘震云这些成功的男士们,生活中是否遇到过片中的麻烦而用手机说谎时——几乎所有的中年男人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
《手机》所揭示的中年危机,正是冯小刚们的中年危机。冯曾私下对朋友说,在《手机》中,他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按照老板的需要出炉的又一部冯式风格的贺岁片而已
文/黄艾禾
“这哪是手机啊,简直是手雷!”在一次《手机》公演前的非正式场合,有记者问冯小刚《手机》讲的是什么,冯小刚就引了这句台词——这真是这部电影一句非常顺手的广告词。
说它是“手雷”,是因在《手机》里,讲了一群人到中年的男人女人们之间的“危险关系”。这在今日社会中是个非常时髦的话题:当手机渗入到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时,无数人因它而成事,也有无数人因它而穿帮;手机日益先进,就日益侵入你的私生活,就日益暴露出人际关系的不可靠……
除了有广告词,《手机》还具备了一部商业片的种种因素:名导演冯小刚配名编剧刘震云,加大腕云集的出演阵容:葛优、徐帆、张国立等,不知有人注意到了没有,音乐请的是苏聪,就是当年写了《末代皇帝》的音乐拿了奥斯卡音乐奖的那个人,片头一曲“牛三斤”果然不同凡响。
但是,《手机》是否能如手雷般炸响,还要看观众能否接受冯氏贺岁片的变化。
过去人们看冯氏贺岁片,主要看两点,一是冯小刚的机智语言,二是葛优的幽默可爱。现在,这两点都发生了变化。
首先,《手机》中的葛优不再讨人喜欢了。葛优的变化,不仅仅是戴上了头发,还在于他由一个善于自我嘲弄的善良小人物,变成了一个犹疑阴暗的龌龊男人。身为名主持人的葛优同时周旋在老婆和新旧情人三个女人之间,对这件事且不做道德上的评价,这里只是说,即使是这种人,性格上也可以非常可爱,但现在,他的魅力在哪里呢?——看来他所赢得的女人,只是因他的名主持人地位而来,而他似乎既好色又虚伪,患得患失,面目模糊不清。我们曾经在其他影片中也看过许多负了女人情债的风流男人,他们可以让我们笑破肚子,但是在《手机》里,中年的葛优只让人感到猥琐。
恐怕会有人说,这是中国社会当今的真实状况,你没见过周围就有许多这样的人吗——这就牵涉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看电影?如果我们周围已经有了这样多的让人不爽的现实,我们为什么还要在电影里再看一遍?
关于电影的功用,专家学者们有过相当多的讨论,但是对于普通观众而言,看部电影主要还是想让自己好受。所谓“好受”,并不是说只有看喜剧片才能好受,看一部悲情片流尽眼泪,或看一部恐怖片受尽惊吓,都会尝到一种快感这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商业类型片,它会把某一种的观赏快感做到极至,固定为一种模式而大量生产。而现在,《手机》里的葛优却违反了这个定式,变得如此让人不待见,看了让人不是滋味。
除了葛优,以往冯氏贺岁片另一大法宝,是冯小刚从王朔那里一脉相承的京味幽默。从《甲方乙方》、《不见不散》、《没完没了》到《大腕》,这种京味幽默也发挥到了极至,恐怕冯小刚自己也明白,再靠这种由语言撑起来的元素,很难再保持辉煌。所以冯小刚开始了自己的转型,从《一声叹息》我们已经看出,他在转向用细腻的手法,描述当今中年人、特别是中年男人在感情生活上的迷茫与无奈。他的主人公从落魄的小人物变成有头有脸的名流,从边缘的小混混变成圈里的大腕,从青年人变成中年人。在这一点上,他与刘震云一拍即合,刘震云自己就说过,与写《一地鸡毛》不同,在创作《手机》时,他是一种“中年状态”。
但是写中年,虽然对于自己也进入中年的导演和作家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对于市场却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另一位现在非常走红的编剧海岩曾说,他不写中年,“因为中年人的心理比较阴暗”。
海岩的小说里,全都是二十多岁青年男女的情感故事,充满激情,浪漫得虚假,但这种近乎童话的浪漫故事却相当撩拨人心,换句话说,看了让人相当“好受”。所以在这一点上,海岩是聪明的,他深知市场需要的是什么东西:阳光、活力、激情、人的真性情(所以他塑造的黑道人物也那么令人着迷)——因为我们的现实生活中缺少这些。
冯小刚曾私下说《手机》并没有太大改变。这让人看到人到中年的冯小刚创作状态转向了中年人的沉稳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