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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岁的年纪怀旧是件令人心虚的事情。依中国的老例,只有土埋半截的人才具备怀旧的资格。而三十岁,撑死了也就是土埋到了膝盖。不过,看到现在二十出头的MM都面无惧色地叹息“唉,我老了”,其语气之沧桑与杜拉斯在《情人》中的开场白如出一辙,我就觉得我还算是个谦虚的人。
这么转念一想,就理直气壮起来,觉得三十岁还真是个怀旧的好年纪。众所周知,怀旧是件苦乐参半的事情。乐在于有旧可怀,而旧就是资本,就是阅历,是可资炫耀的;苦在于仅有旧可怀,没有明天,没有未来,落入绝望。而三十岁正是人生之中点。往前看,有三十年的光阴,无论生活怎样的苍白贫乏,总能淘出几件记忆的珍玩。往后看,则充满无数的变数,就如一句流行的广告语“一切皆有可能”,不至使生活陷入死水一潭,缺少诱惑。因此,三十岁怀旧正如端坐城头看风景,是那样的惬意和从容。
我有一哥们,三十而立,正是被此风席卷,不可遏止地爱上了怀旧。翻箱倒柜找出中学毕业时的留言本重温,听歌必是罗大佑和齐秦的,什么周杰伦统统靠边。罗大佑的演唱会,他义无反顾地去了。一体育场全是如他一般喜欢缅怀过去的男人。一时间,他有了终于找到了组织的感觉。听到动情处,竟然和邻座一位素不相识的男人抱头痛哭。这事不幸被他老婆知道,从此看他的眼神就有了些犹疑。
一日,这厮不知哪根神经错乱,忽然想起了他高中时的初恋女友,上下打听,还真被他找着了。瞒着老婆,坐上飞机就去了女友所在的城市。就像一部俗气的电视剧那样,两人在咖啡馆见了面。如你所知,女主角已不复当年的风采,杨柳小蛮腰已势如水桶。我那哥们还算沉得住气,心想叙叙旧情吧。哪知,一晚上就听那女人喋喋不休,怨丈夫无用,叹生活艰难。旧情倒还是有,言语间竟有与我哥们鸳梦重温之意。我哥们哪见过这阵势,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寻点温情、找点刺激罢了,就像吃惯了大鱼大肉,突然间就怀念起家乡的小米粥。要他将小米粥列为正餐,停妻另娶,他还真没这个胆。最后,只得找个借口,落荒而逃。
哥们一回来就烧掉了毕业留言本,将罗大佑、齐秦全都锁到了箱子底,时不时就大骂这股怀旧之风,认为害人不浅。一日,他又在絮絮叨叨,听得我心头火起,脱口骂道:“靠!要你怀旧嘛,又没让你怀春。”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2003年第46期,文/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