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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美的存在是一种现象。即使你坚定地批判它,也以承认它的存在为前提。还是李银河女士说得好:“观察在如此短暂的历史时期之内,在中国这样一个传统道德根深蒂固的社会中人们行为模式所发生的如此剧烈的变迁,应当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本刊记者/李径宇
“要采访我,必须先和我上床;在床上能用多长时间,我就给你多长时间的采访”,这是木子美不久前给北京某媒体一名男记者的答复。男记者被吓退了。是玩笑,也是挑衅。这个看似荒唐的噱头在圈内和网际广为流传。
10月30日夜里,广州,著名的绿茵阁咖啡厅。昏暗的灯光里,木子美独坐一角。看到我们走过去,她欠一下身,笑了。
木子美说刚才已经将我们要采访她的事写进了日记。日记中说,这是她第一次接受男记者采访,叫作“处男访”。“不知读者会怎么跟帖?”说完,她又笑了。
木子美,女,25岁,广州某杂志编辑,性专栏作家,在圈内以体验式性爱写作闻名。
早些时候,木子美在她的网络日记《遗情书》里,描述了她与广州某歌手的一次性经历,引起广泛而持久的关注。更多的人来到她写日记的网站,看这个25岁的女孩不断地展示自己和不同的男人在床上的种种细节。她甚至不讳言自己是一个“淫乱”的女人,因为“比我厉害的还有更多”。
木子美的行为对人们传统的性爱观和道德底线无异是一个挑战。
许多人在网上把她骂得一塌糊涂,骂完之后却一如既往地来看她的日记。专栏作家黄爱东西对她的评价是,“她不过站在女性的角度,消费了一把男色——在这种意义上,木子美完全可以算是个女切·格瓦拉嘛,很有颠覆性。”
而木子美本人的愿望是:“希望大家把我的日记当作文学作品去读。”至少目前看起来,这样的愿望有点奢侈。
无论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
用漂亮来形容木子美显然是对这个词的不恭。
已经有人这样描述木子美:一个把自己打扮成拿到哈佛学位的潘金莲又兼备着璩美凤一样大无畏精神的姑娘。
她的日常生活通常这样度过:如果没有什么必须在上午做的事,都会后半夜才睡觉。次日中午起床,冲个热水澡。下午总是过得很飘忽,做一些不需要很集中精力的事,跟一些人打打交道。直到晚上,尤其10点以后,才进入真正的工作状态。不需要工作时,会看看碟,上上网,或者去一些酒吧;碰到心仪的男人,可能会跟他聊聊天,喝喝酒,然后一夜情。
“无论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木子美说。
在许多人看来,木子美生活不加节制,醉生梦死。事实上她自认为敬业,热爱生活。她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会顾此失彼。“工作时,该讨论选题就讨论,该采访时就采访,我不是全心全意做木子美。如果有一天木子美影响到了我的生活,让我不开心,我就放弃她。”
木子美是一个代号,李丽是她的真名。她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让人错愕。
每隔两周,木子美就要换一个或更多个男人上床,然后将床上的细节写在日记里。她说自己是一个敬畏文字的人,所以希望大家把她的日记当作文学作品去看。事实上她在网上得到的骂比欣赏要多得多,但这不妨碍她的日记在网上的人气的增长。她也能得到不多的褒扬,比如专栏作家黄爱东西的评价,比如学者李银河说,“观察在如此短暂的历史时期之内,在中国这样一个传统道德根深蒂固的社会中人们行为模式所发生的如此剧烈的变迁,应当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一个网友认为,如果木子美对名与利的想法是淡泊的,那么她的这种行为只是她自己宣泄或者反抗什么的一种媒介。首先,她不收费,不是卖淫,她自己也有需求,很正常;再者,这些文字的表达也很坦率自然,没有对付任何人的意思。
木子美和她的男人们
木子美和多少个男人上过床?太多的人对这个问题饶有兴趣。但,木子美不告诉任何人。
一篇叫《搞一个人和搞很多人》的文章这样说木子美:“她用孩子的好奇面对各种不同的人和方式,用真人的硬度摈弃那些浮在表面的人情世故和矫情……”在木子美看来,了解男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上床,谈情说爱大可以删繁就简。
从写性专栏始,木子美就尝试研究男人。“不要相信忠贞。男人一有机会就去乱搞。”经过很多男人之后,木子美这样说。在她看来,男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千变万化。
许多有女朋友和有老婆的男人陆续进入她的生活,上了她的床。木子美说他们将自己的工作安排得井然有序,将家庭安排得纹丝不乱,尔后来找女人,发生一夜情和多夜情。“再卑琐的男人也相信自己可以完美地掌控一切。可以使情人缄默不语,可以使自己放纵的生活看上去平静如水。”但是,木子美让男人不寒而栗,她把和他们上床的细节写出来,“于是,男人们就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侵犯。”被侵犯的还有这些男人们的老婆,她们中有人恼羞成怒找木子美的麻烦。
现在,许多人知道,和木子美交往就可能会被写进日记,公之于网络公之于众。但仍然有许多男人“主动送上门来”。一天,一个男孩跑来说,“木子美很有名,所以我想和你上床。”后来,木子美把他们的床第之欢写进了日记,他看了说,“你写得我不够美。”
一些男人总想拯救木子美。
一个男孩曾经对木子美说,“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女人,我想和你结婚。”木子美很感动,说,你一定要想清楚,“我和你结婚后,肯定还要搞婚外性。”男孩还是坚决要娶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没过两天,他就不再提结婚的事了。“他是后悔了。他没勇气陪我玩。”木子美笑着说。
两年多前,还有一个想拯救她的男人。他是所有男人中惟一让木子美觉得像亲人的男人。然而,“同居半年,因为我不愿意,我们几乎没有真正的性生活。期间我却跟五六个男人偷情,每次他知道了都会很伤心,伤心却从不向我发脾气,只是担心我,悉心照料我。”直到最后,他说自己是多余的。除了木子美自己,没有人可以让她快乐。2001年的情人节,在送了她最后一束玫瑰之后,他从他俩的屋子里搬走了。
“男女关系于我而言,就是直接地与一个男人发生性关系,不与我发生性关系的男人,就比较长久地爱他。但后者实在凤毛麟角。”
因为和太多男人有染,又因为大家的生活圈子很接近,所以,木子美常与交往过的男人不期而遇。见着了点个头,问个好,无痛无痒的。
这个圈子的潜规则
一个网友以“一个母亲”的名义在网上呼吁: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我们是人,我们不是动物!是人,就要遵守社会道德。我女儿正在读高中,她说同学中有不少女生每天都看木子美,有的女生甚至很崇拜她。这不能不使我担忧。
木子美将日记公诸于众,对自己的隐私不加讳言,她直接而不断地挑战人们的道德底线。她认为,自己想说的事情就不是隐私,比如床笫之欢。“我喜欢的词就是褒义词,比如淫乱,放荡;我不喜欢的词就是贬义词,比如忠贞——这个词充满虚伪。”
这种以自己的感受为核心的价值判断,与主流价值观格格不入。
关于“忠贞”,木子美说:“实际上生活中真正能做到从一而终的男女非常之少。忠贞,从爱的角度讲还行,但从性的角度讲是不可以的。”因为曾和太多道貌岸然的男人上了床,所以在木子美看来,忠贞是扯淡。
木子美觉得,她的日记让大家看到那么多女人的丈夫和恋人的不忠贞。男人们在和她上床前,表现得大大方方,而一旦被写进日记后却分外紧张。他们会气急败坏地质问她。木子美回答:“你不怪自己没有坚守住一些东西,反而来责备我。真可笑。”
“我可能只是这个男人的10个女人中的一个,但如果我不说,大家就永远以为他是‘忠贞’的”,木子美说。
木子美分明知道,有些人在等着看她的下场。想看到她得性病,或被人追打。有人告诉她:这个世界,游戏也好爱情也好都是有潜规则的,你可以挑衅你的对手,但不可以挑衅这个潜规则。否则,迟早会很凄惨地被踢出局。
木子美说她之外其实有更多的隐藏得更深的木子美,她们比她更疯狂,她们有一个圈子,“我其实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木子美常去的那个酒吧不再欢迎她,因为她破坏了这个潜规则。
李丽如何变成木子美
“婚姻是一个很成问题的结构。”木子美对婚姻从来有不信任感。
她说有一个男人对她的伤害是致命的。
大学二年级。木子美喜欢上了别人的男朋友,混了很长时间,相互欣赏。他和女友不完全同居。好多次,他女友不在的晚上,木子美就来填补空白。一天晚上,木子美和他闹了点别扭。
晚11点多时,返回去安慰他。刚好他出去买东西了,女朋友在。木子美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而她没怎么想就相信了。当晚,木子美和她睡一张床。
这是一个比她大5岁的男人,总带着伤感。木子美的初夜属于他,而他告诉她一个游戏规则:“如果你爱上我,就得出局。”因为,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本来,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但是她怀孕了。她很紧张,六神无主。给他打电话,他先是关机,后来干脆就停机了,消失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木子美一气之下告诉了他的女友,他们分手了。从此之后,木子美认为,自己没义务给任何男人保密——这也是她坚持写《遗情书》的重要原因。
一别经年。有一天,他打电话说,要去北京发展,临走前见个面。又一年后,他突然打电话说,回到了广州,想见个面。“我们的见面,就是相互去看死去的人。”木子美说,他伤害我之后,我不再害怕任何伤害。”
《遗情书》在网上传开后的一天,他打电话笑嘻嘻的说,你终于出名了,你还是出名了,我当年就看好你会出名;可惜,我当时没有好好爱你。但,即使好好爱了你,你也会这样的。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他总是不失时机地嘲笑我,逼迫我想起他曾毫不留情地抛弃过我。”
“我恨他,还因为,他和女友交往3年,都要结婚了,竟伪装得那么‘忠贞’。”木子美说,“他破坏了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生活道路。”
直到现在,木子美经常会想起自己第一次忐忑不安地买避孕药却买错的那个上午,想起躲在学校旁边的小书店里,用发抖的手翻着一本叫《女性健康知识》的书,想起自己躺在一家私人门诊做人流时的痛楚……
那时候,她叫李丽;那个时候,她不会知道,有一天,她会成为木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