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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舟神箭群星谱(3):"神舟"飞船总设计师戚发轫

2003年10月16日 09:49


"神舟"飞船总设计师:戚发轫 (中新社资料图片 作者:廖文静)

  中新网10月16日电题:“神舟”飞船总设计师:戚发轫

  ——神舟神箭群星谱之三

  作者:冯春萍

  中国的载人飞船被命名为“神舟”后,船名是由江泽民主席题写的。在1999年神舟一号飞船升空后,国外的一个媒体曾将这艘船比喻为“上帝之舟”。在千千万万个中国载人航天飞船的建造者中,中国工程院院士、神舟飞船总设计师戚发轫,就是站立船头的驾舟人。

  激情燃烧的岁月

  中国第一艘试验飞船,能够在20世纪末的1999年11月20日首航太空,实在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

  从1992年载人航天工程启动,到飞船首飞,不过短短7年多的时间。回首这7年,戚发轫有着太多的感慨。其间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于他就像发生在昨天。

  在共和国辉煌的50年发展历程中,1992年应当特书一笔。这年春天,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视察南方,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为中国的改革开放进一步指明了方向。“东方风来满眼春”,国人深深感受到的是丰富多彩的时代带来的无尽生机与发展机遇。而在所有中国航天人的心目中,除了与国人同样的欢欣鼓舞,1992年还显得格外的特殊,也格外的神秘。说它特殊,是因为这一年刚好是国际空间年,说它神秘是因为在我国航天技术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页就是在这一年翻开了。

  这年的9月21日,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中央正式批准中国载人航天工程计划启动。

  我国航天史上规模最大、系统最复杂、技术难度最高的工程项目,从此拉开了帷幕。

  这一年,因为担任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院长而刚刚卸下东方红三号通信卫星总师担子不久的戚发轫,走马上任飞船总设计师之职。他心里清楚,尽管蓄势已久,中国航天几十年研制火箭、卫星的经验可以沿用和借鉴,但搞载人航天,毕竟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载人航天工程一向被视为航天器技术中最为复杂的大系统工程,涉及技术领域的广度、难度,若与我国以往研制的各类卫星相比,都有很大的不同,而最大的不同,说白了,就在于航天器上有了人。有了人,在技术水平、可靠性、安全性等方面的要求,一下了都被“拔”得老高。

  人命关天,岂敢儿戏。平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时要实打实、硬碰硬地通过太空飞行去印证了。戚发轫深知其中的分量。在他的带领下,所有参与研制飞船的科技人员踏上了了漫漫求索路。

  转眼到了1998年。这时候,用4年时间建设的航天城--北京空间技术研制试验中心,已在北京西北郊的一片农田里拔地而起,工程建设项目与飞船研制试验同步交叉进行着。已经组装起来的4艘供地面试验用的初样飞船已在里面同时展开测试。

  这年11月中旬,接连3天,江泽民总书记、李鹏委员长、朱镕基总理先后视察航天城,并分别做出了重要指示。在巨大的鞭策与鼓舞下,怎样才能不辜负党和国家领导的殷殷嘱托,圆满完成让中国飞船遨游太空的光荣使命?飞船研制队伍承接了巨大的压力。如果说研制过程中还只是被技术上的难题困扰的话,那么,面对日益临近的发射时刻表,就是对能不能把飞船送上天并平安返回来的担忧了。作为总设计师,戚发轫其实心里也没多大的底儿。

  在我国载人航天工程的研制计划表上,按既定的争取1998年、确保1999年发射第一艘无人飞船的进度要求,用于发射飞船的新型火箭将进行一次试验发射,以考验火箭的性能与可靠性。而按以往研制卫星的惯例,飞船并没有安排类似试验。

  何不借火箭试验的机会搭载发射一艘试验性飞船?这个想法一经有关部门和飞船总体设计人员研究提出,立即引起决策者的重视。戚发轫也觉得是天赐良机。这个想法如果得以实施,将带来原先意想不到的三大好处。一是通过制订这样一个近期的、明确的发射目标,可以激发和调动起广大飞船研制人员的积极性,并将全面促进和带动我国载人航天工程的全面发展。二是可以让飞船上主要的分系统和全工程7大系统都能得到实际考验,尤其是飞船,许多技术细节在地面难以模拟,提前飞行试验可以尽早暴露问题,尽早加以改进。三是对实现“争八保九”的目标提供有利保证。然而,试验飞船从何而来?根据飞行试验目的,戚发轫带领大家苦思冥想,拿出了一个对初样电性船做适当简化、改装成一艘试验飞船的方案。这可能是当时最有可能实施的办法了。

  1997年年末的那段日子,戚发轫在载人飞船系统召开的专门会议上,多次与智囊们一起重点研究方案的具体实施细节,同时反复讨论实现1999年发射试验飞船的可能性。虽是隆冬时节,但满腔的激情涌动在戚发轫与“船队”的同事们心中,分明也有热力四射的感觉。在戚发轫的内心深处,他期盼着这件对飞船研制意义重大的事情能够得到上级的支持与早日决策。他们为试验飞船勾画的“草图”已初具上天并返回的能力,只待一声令下,打造战场随时铺开。

  就在这次会议召开后不到半个月,当时的国防科工委主任曹刚川、航天总公司总经理刘纪原就此事专门联名写信向李鹏总理作了请示汇报。用新研制的长征二号F火箭发射试验飞船的事,终于历史性地“敲定”了下来。1998年11月,中央领导的到访,无疑为加快试验飞船研制步伐敲响了战鼓。将电性船尽快改装成能上天飞行的试验飞船并使其达到任务要求,刻不容缓地摆在戚发轫和他的研制队伍面前。

  所谓电性船,简单地说就是仅用于地面电性能测试的试验飞船,虽然外观看上去与真正的飞船似也别无二致,但其性能却有着根本的不同,要将其改装成一艘能上太空飞行的船,并非轻而易举。电性船上的不少电器产品都是非上天产品,如若上天,必须进行正式上天条件下的环境试验;结构、机构等机械件、模拟件必须按照上天产品要求,寻找替代品或重新投产。这种改装,中国航天史上从未有过,其风险无疑是巨大的。

  有不少人为此犯嘀咕:这样的船上得了天吗?谁敢用这样的船去冒险?即便是总设计师,戚发轫也不敢说他有多大把握与胜算,但他心里清楚,必须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有一个环节非常关键。就是改装后的试验飞船必须要经过空间环境的地面考核,检验飞船上的各个“器官”是否能适应太空环境,“不适应者”将被毫不客气地请下飞船。各个研制单位都要找出可能失效的元器件,从而加以替换,直至符合上天的标准。

  在新建成的空间技术研制试验中心,飞船研制所必备的十大重点试验室中,难度最大的就是空间环境模拟器,它是飞船地面试验的核心设备,因其外观像个大罐子,罐内模拟的是真空环境,被大家俗称为真空罐。产品被放进其中,就可以经受太空环境的考验。1999年的一天,已做过多种试验的飞船,在科研人员的簇拥下,被缓缓推进了真空罐。

  真金不怕火炼。只要船上元器件都按要求更换,试验飞船就能昂首挺胸走出真空罐。一旦哪个单位、哪个部门不慎遗漏,未将该换的地面用元器件换下来,罐内的考验就经受不起,必须得开罐重新替换、重新验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像说说那么简单,仅是打开一次真空罐的费用就要几十万元。戚发轫为此下了一道“苛刻”的指令:谁家的产品出了问题,谁就负责重新开罐的费用!此招一出,还真管用,哪个研制单位也不敢“懈怠”,事前都做了大量而卓有成效的准备。确保试验一次成功,不让发射列车在自己手中误点,这在当时是大家毫无疑义的共同心愿。在全体飞船制造者的努力下,真空热试验非常圆满,全部电气系统考验合格,证明试验飞船可以上天飞行。戚发轫一颗悬着的心,到这时方放下了一些。

  改装飞船是一项复杂而细致的工作,其间遇到的问题特别多,最艰苦、最紧张的一段时光,也就出在这一时期。

  戚发轫与各分系统的设计师们经多次会商,决定采用飞船最小配置进行首飞,确保飞船上得去、回得来。最小配置,也就是说在飞船应有的13个分系统中,结构与机构,热控,制导、导航与控制,测控与通信,数管,推进,电源和回收8个分系统必须保留,而另外5个分系统可暂时不在这次考核之列。

  1999年下半年,戚发轫率队远赴酒泉发射场,进行试验飞船合练准备。在热浪滚滚的沙漠地带,用4个月的时间,完成了飞船全部技术流程的演练,并与火箭系统、发射系统和测试系统进行了对接。

  这年11月20日凌晨6点30分,新型火箭长征二号F托举着神舟一号试验飞船直上九霄。在太空飞行21个小时后,飞船返回舱平安降落在内蒙古中部草原。多年来一直秘而不宣的中国载人航天工程,通过此次飞天壮举,一下震惊了国内外。

  在发射场,戚发轫是捏着一把汗为试验飞船送行的,飞船在太空运行的21个小时,更是让戚发轫提心吊胆,生怕飞船身体的某个部位出毛病,毕竟,这艘飞船的“底子”不那么硬朗厚实。飞船发射后,戚发轫在当天乘专机赶回北京,通过地面测控中心的大屏幕,密切关注飞船在太空的一举一动,直到听到飞船回收队员从着陆场发回的飞船返回舱落地的报告,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在戚发轫眼中,这次试验,实际上是我国载人航天工程大系统一次真刀真枪的正式“演练”。虽然飞船只在太空飞行了21个小时,但其本身,已经体现了中国人的实力。首航之旅,飞船的舱段连接和分离技术、调姿制动、升力控制、防热技术、回收着陆等关键技术都经受住了考验,以试验飞船“先天不足”的“身世”来说,能博得这样的“满堂彩”极其不易。

  我心中你最重

  1999年11月24日傍晚时分,当听说神舟一号飞船团圆节已开完舱后,国家主席江泽民、副主席胡锦涛等便兴致勃勃来到位于北京西北郊的航天空间技术研制试验中心,亲眼观看刚刚从飞船着陆场运回的神舟试验飞船返回舱,而站在飞船前担任解说飞船任务的便是戚发轫。

  那一天,面对中国自己研制的飞船,中央领导们的兴奋溢于言表。江主席看得非常仔细,并详细询问了返回舱使用的材料、防热性能、伞舱盖打开的情况等等,听了戚发轫的介绍,江主席连连称赞:“不简单!”围着飞船返回舱转了一圈后,江主席发表了重要讲话,鼓励航天科技工作者再接再厉,早日把中国的航天员送入太空。

  那一晚,戚发轫辗转反侧,想了许多。

  几年前,随中国航天代表团访问俄罗斯时,在世界著名的拜科努尔发射场,戚发轫亲眼目睹了“联盟”号飞船发射的全过程。其中的一个“镜头”给他留下了总也挥之不去的印象:万里无云的蓝天下,40米高的火箭傲然矗立,整装待发,3名身着白色宇航服的航天员,气宇轩昂地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在他们即将进入“联盟”号飞船之时,飞船的总设计师健步走上前来,当着3位航天员的面,在发射任务书上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在与航天员们一一握手告别的时候,他满怀深情地对航天员们说:“没有把握我不会送你们上天的。”

  当这一幕结束时,同样是飞船总设计师的戚发轫情不自禁地反问自己:当我也能亲送中国航天员上太空的时候,可以做出这样的承诺吗?

  为了回答心中的这个反问,几年来戚发轫一刻也没有停止对飞船研制工作的高标准严要求。

  从神舟一号试验飞船到神舟四号飞船,凡是能被人预想出来的万一会出现的问题,甚至是万一的万一问题,戚发轫都要求设计人员千方百计去发现和寻找,虽然这种发现和寻找有时就像大海捞针,但戚发轫却从不言放弃。

  早在1999年11月发射试验飞船之前,在有人提出“火箭升空到一定高度工作结束,该与飞船分离的时候,万一分不开咋办?”后,工程总体就要求飞船上再增加一项能让航天员手控发送分离指令的功能,以对付这个万一。这个指令要从飞船送到火箭上,还要有独立的电源来支持,牵扯的问题比较多,解决起来很是棘手,更何况这不是飞船系统自己可以解决的,还需要得到火箭系统的支持。有没有必要一定要增加这个功能?火箭为什么要接收飞船的指令?当一些人带着抱怨情绪议论纷纷的时候,戚发轫果断地宣布:只要是为保成功,保航天员安全,一个字:干!

  那时,现在的航天科技集团公司总经理张庆伟,正担任火箭的副总设计师,38岁的他被戚发轫亲切地称为“小老总”。问题需要飞船与火箭两支研制队伍共同解决的地方,戚发轫总是亲自出马协调。毕竟船箭相连,“小老总”给了戚老总大力的支持,同意火箭接收飞船的指令并按要求设置一个独立电源。在船上的“功能”很快具备之后,伤脑筋的电源也有了着落。面对协作的“成果”,戚发轫感激而又不失风趣地对“小老总”说:“庆伟啊,要不是你帮忙,我这个总师可完不成任务了。”

  飞船上有许多火工机构。火工机构中用的点火器,在我国研制卫星时一直采用的是常规型的,而国外为了安全大多采用钝感型的。因此有人主张飞船也改用钝感点火器。但也有人认为,如果采用了钝感点火器,在提高安全性的同时却降低了可靠性。究竟采用哪种好?因以前没用过钝感点火器,大家对它了解并不多。为此,戚发轫约上我国载人航天工程总设计师--有“大总师”之称的王永志,一同赶赴四川泸州专门研制生产火工品的工厂,亲自掌握第一手资料并现场观看试验过程,直到确信采用钝感点火器可增加安全性,同时并未降低可靠性之后,才拍板决定飞船火工品采用钝感点火器。但随之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要同时起爆作用在不同部位的几十个钝感点火器,很难找到合适的电源,需要采用非电传爆方式。为了掌握非电传爆的使用情况,戚发轫又和王永志一起,再次赶到在四川绵阳的核工业的一个单位去取经。经过多次试验,证明各类火工机构都能可靠工作,比如像返回舱的伞舱盖上的10余个弹射器,在需要弹射伞舱盖时就会瞬时同步解锁,抛盖并拉出降落伞,使飞船返回舱安全降落。点火头改钝感的后,经反复地面试验、空投试验,都验证了其可靠性。虽然这项工作做得很辛苦,但戚觉得,只要是为航天员安全,再苦再累再忙也值得。神舟三号飞船发射之后,有专家又“发现”一个不安全因素:在进行大气层外救生时,由于运载火箭燃料未用尽,而火箭与飞船的分离速度又不够,有可能造成空中“追尾”事故。万一爆炸,可能直接危及飞船与航天员的安全。戚发轫听了这个议论后,先是回了一句玩笑话:“车辆追尾,责任可在后面的车呦”。话虽这样说,事儿还得认真研究。为了避免这个万一,就要增加火箭与飞船的分离速度,而这一改变,要涉及到飞船推进系统、数管系统、制导导航和控制系统的一系列软件和硬件状态,“工程”不小。当工程总体最终决定要解决这一万一时,戚发轫立即组织科技人员对飞行程序、飞行软件等进行了修改,竭力阻止火箭与飞船在空中“接吻”。后经多次仿真和试验验证,直到万一的“追尾”永远不会出现。

  2001年,神舟二号飞船发射后不久,在一次返回舱综合空投试验后,现场工作人员在返回舱里闻到一股异味,立即引起了大家的警觉。经检查后发现,舱内有害气体超标!这对未来升空的航天员将会产生很不利的影响,甚至危及航天员生命。两师系统即刻组织飞船总体与有关系统人员严查有害气体来源。经过多次分析试验,最终“定性”为:舱内多种火工品工作后产生的气体泄露到返回舱内。如何解决舱内的有害气体问题呢?两年时间里,他和大家一起做了无数次的试验,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最后还是用大禹治水的办法,先“疏”后“堵”,靠一个个“神秘”的小孔把有害气体排出舱外,消除了隐患。同时,他们还新研制了一个有害气体过滤器,做到了双保险。

  几年来,戚发轫和他的同事们为增加飞船的可靠性与安全性绞尽了脑汁,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半点不敢懈怠。在万一的万一面前,他也曾与无情的“发难人”激烈争吵过,但又从内心里感谢设置这些“障碍”的同行们。因为正是有了他们的“刁难”,才排除了各种疑虑,才使航天员有了更平安出征的保证。

  令戚发轫深感欣慰的是,从1999年11月20日发射神舟一号试验飞船至今,四艘无人飞船已相继经受了太空的洗礼,每一次发射都是一次新的跨越,航天员“一步登天”的天梯,在一次又一次的跨越中搭建完成。站在这个直入云端的天梯前面,他已经为航天员准备好了这样一句话:“朋友们,放心飞吧,你们一定能平安归来!

  所以后来人为你感叹

  神舟一号试验飞船的飞行成功,引起了国内外的广泛关注。戚发轫也由此再次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科技英雄,也成为众多媒体的追踪对象。这一年,戚发轫刚好是66岁。六六大顺,飞船的成功,把他的事业以及人生一起推向辉煌的巅峰。

  从事的是惊天伟业,几十年间各种荣誉加身也就不足为奇。熟知戚发轫经历的人,对他今天的成就并不感到惊诧,而是觉得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1957年,走出北航校园的戚发轫被分配到了刚成立不久的国防部五院。这是新中国第一个为研制导弹、火箭而成立的研究院,有幸进入的人,都是经过反复挑选的,光是政审关就不知过了多少次。神秘之色包裹了这些特殊的人。可在这批特殊的人群中,除了院长钱学森,导弹比他们本人更神秘。为了揭开导弹头上神秘的面纱,钱学森亲自给他们主讲《导弹概论》。一群纯粹的门外汉,被前行的战车牵引着拉进了导弹研究的大门。从此,戚发轫就“身不由己”地成了航天事业的一块“砖”,那里需要就往那里添了。

  50末到60年代初,意气风发的戚发轫参与了我国第一枚仿制导弹“东风一号”的研制工作。

  1966年,因承担“两弹结合”任务而进入酒泉发射场的戚发轫,在戈壁荒原上一连奋战了5个月。这年10月底,他们终于盼来了中国首枚导弹核武器发射的时刻。那天上午,伴随着一声巨响,离弦之箭准确命中目标,发射试验取得圆满成功。

  搞过导弹之后,戚发轫又参与了我国长征一号运载火箭的结构和总体设计。正当他打算在火箭研制的天地大干一番之时,聂荣臻元帅亲自批准把他和另外17人(被人称为“航天18勇士”)调往新成立的研制卫星的研究院,也就是后来的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

  1968年,戚发轫的工作正式从火箭研制转向卫星研制,并成为我国自行研制的第一颗卫星--东方红一号的技术负责人之一。

  这是他生命中的一次转机。有了这次转机,才有了后来他常常说起的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儿。

  研制卫星,对中国人来说,是又一个崭新的课题。自1957年苏联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卫星以来,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把目光放到了太空。美国不甘苏联之后,接二连三地把卫星送上了天。1965年,法国的卫星在其“钻石”火箭的护送下驶向苍穹,再度引热世界各国的“太空大战”,日本也不甘人后,暗中加紧研制自己的卫星,争抢发射排名。

  对于经济、科技、工业都相对落后的中国来说,要在比较短的时间里迎头赶上世界先进水平,真不亚于古时攀越蜀道。

  1970年4月中旬,那是一个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的时节。中国研制的东方红一号卫星已经在酒泉卫星发射场整装待发。发射前夕,作为试验队队长和卫星技术负责人的戚发轫,随钱学森以及任新民、杨南生等一些著名航天专家及基地领导一起,乘专机赶回北京,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向周恩来总理汇报发射前的准备工作。

  初次面对共和国的总理,年轻的他不免有点紧张。是总理的慈祥与亲切,消除了他的顾虑。他负责汇报的是卫星在发射场的测试情况以及质量情况,周总理边听边在笔记本上记,并仔细询问了卫星能不能准确入轨、入轨后能不能播放《东方红》乐曲,甚至问到了轨道参数。

  “你认为卫星可靠不可靠啊?”

  面对总理的提问,戚发轫做了肯定的回答。那天的汇报,一直进行到深夜。

  4月24日,书写中国航天史辉煌记录的时刻来到了。这一天,随着指挥员洪亮而果断的一声“点火”口令的发出,长征一号火箭直冲云霄。目送火箭升空的人群顿时一片欢腾。然而,火箭发射的成功,并不表示卫星能够正常运行,内行人都知道这里面有个“时间差”,判断卫星是否发射成功,需要等待卫星从太空传送回的信号。在这段时间里,最紧张的当然莫过于卫星研制者。那种渗透到每一根神经的巨大压力,是局外人所无法体验的。

  这段时间显得很漫长。一个半小时以后,卫星观测站报告:收听到太空中的《东方红》乐曲!提心吊胆苦熬苦等这一消息的卫星研制人员立时激情迸发,有人热泪盈眶,有人蹦得老高。

  那时只有37岁的戚发轫,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步冲上祝捷会的主席台,对着话筒大声说:“我们终于成功了!我们的汗水没有白流,我们无愧于时代、无愧于祖国”。

  一周后的“五一”之夜,戚发轫和研制卫星、火箭的10多位代表一起,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庆典活动。那一晚,奏着《东方红》悠扬乐曲的卫星再次经过北京上空,成千上万伫立在天安门广场的人们翘首星空。熟悉的乐曲传进耳中,戚发轫心潮起伏,与欢乐鼎沸的人群一起,感受着这一永生难忘的时刻。

  就在这城楼上,毛泽东主席亲切地与他们这些卫星研制和发射的功臣们一一握手。活动结束后,周恩来总理又与他们合影留念,戚发轫完全沉浸在如痴如醉的幸福和欢乐之中了……

  没有刻意的追求,中国航天史上更是共和国的历史上,许多的“第一”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融入到戚发轫的生命中:第一发导弹、第一枚运载火箭、第一颗卫星、第一艘试验飞船,都让他给赶上了。

  有人开玩笑,说这些“第一”写在他的生命中,与他的名字有关。的确是这样,“发轫”两字,在字典里是这样解释的:“拿掉支住车轮的木头,使车前进,比喻新事业开始。”

  不过,有着如此寓意的名字,却并非父母所赐,而是出自一位私塾先生。当时可没想到会有这种巧合。

  作为我国的空间技术专家,戚发轫现在既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也是全国政协委员,但最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飞船总设计师的头衔。

  2003年的阳春三月,正在参加第十届全国政协会议的戚发轫,被敏感的记者们“捕捉”着,虽还不至于像演艺明星那样被“围追堵截”,但也差不多是“轮番轰炸”了。“戚总,关于神舟五号飞船,您能透露点什么?”“戚总,您是怎样当上飞船总设计师的?”面对记者们一个又一个提问,戚发轫心里很清楚,他们是冲着飞船来的,关心他这个总设计师,是想从他的口中“套”出点什么大新闻。他与神舟的关系注定已密不可分。是神舟的光环将他的晚年一起照亮。

  飞船总设计师,一个外人眼中光环笼罩的职位。可是有谁能够想到,他是在不想当这个飞船总师而当上这个总师的呢?

  自1968年开始跨入研制卫星的行列,戚发轫不仅亲自参加了我国第一颗卫星--东方红一号的研制工作,而且主持过东方红二号、风云二号、东方红三号等6种卫星的研制,还亲自组织了十余次卫星发射任务。多年的卫星研制工作,使他与卫星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是亲眼看着我国的通信卫星完全依靠中国人自己的力量使其诞生、发展继而一步步走向成熟的。从第一颗试验通信卫星到“东方红二号甲”到“东方红三号”,设计寿命越来越长,通信容量越来越大,技术上不断上台阶。研制的过程中,他和他的研制队伍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的默契,结下了太深的情谊。伴着泪水与欢笑,他们一起走过风风雨雨,以致于当上级领导让他从东方红三号卫星总设计师的角色转换到飞船总设计师时,他竟有些难以割舍。他说,如果由他选择,他宁愿留在通信卫星的研制队伍里,继续开展对通信卫星的研究。也有一点点“私心”:已是59岁的年龄,还要像年轻人一般去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学习新东西吗?造飞船不同于搞卫星,飞船上13个分系统,结构与机构、制导导航与控制、数据管理、测控通信、热控、推进、电源、有效载荷、环境控制与生命保障、乘员、仪表照明、应急救生、回收着陆系统中,主动式热控、环境控制与生命保障、乘员、仪表照明、应急救生、回收着陆等都是卫星上没有的。要胜任总设计师的天职,这些“关口”绕不过去。此外,载人航天的风险显而易见,担当重任首先就要具备能够坦然面对风险的承受能力。戚发轫反反复复问自己:临近颐养天年的岁数,还要去新的领域再次拼搏吗?他有些犹豫。

  不过,犹豫归犹豫,与以往历次接受新任务、转换新角色一样,当上级领导正式找他谈话时,说:“老戚呀,别犹豫了,就你干吧,总设计师就是你了。”就这样,在临近花甲之年,戚发轫步入了人生又一个转折点--研制飞船。

  毫不夸张地说,戚发轫是承载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走上飞船总设计师之职的。

  早在飞船论证阶段,对于究竟要造怎样的一艘飞船,各路专家的意见不太一样,而且各持己见,争论得相当激烈。主持载人飞船总体方案论证的戚发轫日子很不好过。在听取专家意见与采纳专家意见之间,他常常陷入两难境地。专家们的意见其实都各有道理,但最终只能选用一种方案,让他定夺,实在犹如千钧压顶。事关中国航天史的新突破,必须把方方面面的因素考虑周全。关系重大,怎能不思虑万千?

  那是一段非常艰苦的日子。重压之下,平时温和的他有时难免急躁,有时也会带着一肚子无名火回到家中。但只要看他脸色不对,家人会很“知趣”地躲开他,以免引“火”烧身。

  作为飞船总设计师的戚发轫,多年来一直关注着国外载人航天技术的发展,正像他后来所写的《载人航天技术及其发展》一文中总结的那样:根据前苏联和美国的经验,从发射无人飞船开始到建立长期性空间站,历时30多年,经历了五个发展阶段。一是无人飞船,利用动物如狗、猩猩作为乘客,对飞船的各种系统进行轨道飞行及回收试验,为人类上天做准备;二是单人飞船,试验人对轨道飞行的适应能力,全面验证飞船的各基本系统;三是多人飞船,一般载2-3人,试验人的舱外活动、飞船的轨道机动、交会与对接以及人在两艘飞船之间进行转移等技术,为发展空间试验做准备;四是短期性空间站,试验压力舱的基本系统,进行空间科学、微重力应用、对地观测等试验;五是永久性空间站,是一种模块式组装的大型空间基地,也是从科学试验向轨道生产过渡的空间设施。美苏两国在发展载人航天技术的过程中都不可避免地走过一些弯路,因此,作为后起的空间国家,完全可以借鉴他们的经验,从而缩短自己的研制过程。

  根据中国的实际需要,飞船研制要有自身的独特之处。虽“起步晚”,但要“起点高”,且“一步到位”,飞船应是多用途的天地往返工具。经过无数次的探讨、论证,飞船的总体构型最终确定为“三舱一段”,即由推进舱、返回舱、轨道舱与一个附加段构成。

  戚发轫清楚地记得,当年设计飞船时,曾请教过前苏联设计师,问研制“联盟号”飞船过程中最大的遗憾是什么。“老大哥”说是飞船空间太小,人在里面太过拥挤。为此,中国飞船的直径设计为2.5米,比“联盟”号的2.2米有所“放大”,成了世界飞船之最。

  飞船的轨道舱可以在太空留轨试验半年,起太空实验室的作用,这也是别的飞船所没有的功能,带有鲜明的中国特色。

  高起点相应带来高难度。飞船是整个载人航天工程中的核心,飞船上相应增加的以前从未涉足过的新系统的研制,使飞船的研制难度增大了许多,需要学习、掌握、协调、处理的问题自然也就多了很多。像主动式热控、环境控制与生命保障、应急救生、仪表照明、话音通信、图像传输、航天员手控功能等系统,都直接关系航天员的生命,必须保证万无一失。而且,除要提高可靠性与安全性外,还要保障航天员有舒适的生活与工作环境,比如,对飞船的控制操作是否方便,舱内选什么颜色最合适,座椅摆放在什么位置最科学,作为飞船制造者都要一一考虑周全,保证每一个系统、每一个环节都不出任何一点差错。用戚发轫的话说就是:“船上所有与航天员接触的部分都必须满足医学、工效学评价标准,谁也不能含糊。”

  需要解决的技术难题实在太多。作为这支由上千人组成的研制队伍的老总,在飞船研制工作现场,人们经常可以看到戚发轫与年轻的技术人员一起学习、分析、研究、解决问题的身影。他体内的血糖偏高,医生叮嘱他要注意休息,坚持吃药,可他却常常是兜里揣着药瓶与一线科研人员一起加班加点。总师肩上的分量,是他早就掂量过的,呕心沥血换“神舟”飞天,值!

  在新世纪曙光初照之时,“神舟二号”飞船开始了新的太空之旅。2001年1月10日这一天,世界各地的电视、报刊、广播、网站一齐发布着这样的新闻:“中国第一艘无人飞船发射成功!”

  这是我国载人航天工程的第二次飞行试验,对全面掌握和突破载人航天技术有着重要意义。为了造好这艘飞船,戚发轫承受了更多的压力与情感上的煎熬。

  以前,是家庭的支持,让戚总开足马力驰骋在通往太空的大道上。经常晚下班,经常不回家,一上发射场就是几个月,是许多航天人真实生活的写照。坐在老总的位置上,这方面只会比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做航天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戚发轫常常这样说。

  忙于工作的他,为常常不能在家陪伴妻子、儿女而深感愧疚。好在爽快、贤慧的妻子老姜,对一生埋头在航天事业里的丈夫已经“修炼”到了习惯加理解的境界。从步入婚姻的殿堂,她就始终如一地家里家外操劳,让戚发轫省了不少的心。步入人生晚年,一儿一女也都有了自己的事业与家庭,老俩口相依相伴,相互体贴。戚发轫只要有空在家,便走进厨房帮老姜打打下手,洗洗菜,收拾收拾鱼,晚饭后陪妻子出去散散步。只是这样的时候少得可怜,以致于老姜惟一的心愿就是他能有尽可能多一点与她在家一起吃饭的时间。

  还是在神舟一号试验飞船发射之前,老姜参加了由总师夫人们组成的“支前代表团”到了酒泉发射基地参观,在那里充分理解了丈夫工作的重要意义,也更理解了身在前方的丈夫的艰辛。那一次,老姜动情地对戚发轫说;“我一定全力支持你早日将中国的航天员送上太空”。自此,这个愿望就成了夫妻二人共同的心愿。

  然而,美丽的心愿未了,老姜就病倒了。在戚发轫为第二次发射飞船进入发射场时,老伴姜福玲的肺癌已到了晚期。进场之前,他是白天忙任务,夜晚上医院,哪头也不能耽误。这样没日没夜地转下来,一下子憔悴了许多。一边是国家赋予的神圣使命,一边是亲人流露的期待目光,自己同时还在受着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的折磨,戚总把所有的压力与苦楚一同默默地承受下来。满头的白发,无言地印证着戚总为“神舟”飞船付出的全部心血。

  进入基地,一走就得几个月。临行前,戚总特意为妻子买了一部手机。到基地后,无论工作多忙,每天他都要与妻子通一次话,询问妻子的情况并给妻子以鼓励与安慰,他在心中默默盼望老姜能坚持到实现心愿的那一天。

  “神舟二号”飞船发射成功后,病床上的老姜欣喜万分,她满心希望能看到丈夫送航天员上天的那一天。然而,不幸还是降临了。

  2001年3月6日,与戚总相儒以沫四十余载的老伴终被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生命。那天早晨,正准备离家去参加全国政协主席李瑞环邀请部分新增补的政协委员参加的座谈会时,戚总突然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老伴去世的消息。那一刻,无比悲伤的戚总几乎被击倒。失去相随相伴的爱人,怎能不令他悲痛欲绝。头天晚上,他还在叮嘱妻子好好休息,第二天开完会后再来看她,哪曾想不过一夜的时间,老姜就离他而去。在他内心深处,他是多么希望病中的老姜能支撑到中国航天员上太空的那一天啊。心愿未了怎能撒手人寰呢?!

  处理完妻子的后事,心怀巨大悲痛的戚总又全身心地投入到神舟飞船的研制工作中。他知道,“神舟”飞船会载着他的所有心愿,去告慰妻子的在天之灵。

  那年清明,一束百合静静地摆放在了老姜的遗像前,那是戚总亲手献给爱妻的。淡淡的花香,弥漫在老姜的身边。“我知道,她喜欢这样的味道”。在妻子期待的目光里,戚总与刻骨思念的妻子无声地进行着交谈。他深信,当他亲送中国航天员遨游太空的时候,老姜一定九泉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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