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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狂热到平静,从单纯的追捧变成理性的审视,国际大专辩论赛走过十年,已物是人非。
尽管不断地改变赛制,仍无法挽救日复平淡的局面,留在人们记忆中的,仍然是十年前姜丰、蒋昌健的风发意气,除了大学之间的较劲以外,辩论赛还能带给我们什么?
本刊记者/言咏
9月26日,中央电视台第8演播室,2003年国际大专辩论会降下帷幕。
当大赛主席沈冰宣布中山大学以1分的优势险胜台湾世新大学时,全场掌声雷动。中大4位辩论队员整齐地站起来,满面含春,向场内观众深深俯首。他们那年轻灿烂的笑容,似曾相识。
时光倒流。1993年,姜丰等4位复旦学子远赴狮城参加首届国际大专辩论会,并一举夺冠。他们从新加坡凯旋后,国内掀起了一股辩论赛热潮:《狮城舌战》一度成为大学生中几乎人手一本的畅销书;姜丰、蒋昌建等辩手也曾经是年轻人心中的偶像。
“1993年的轰动是不正常的”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1993年国际大专辩论会最佳辩手、复旦大学四辩蒋昌建,以顾城的诗结束他的总结陈词时,博得满堂喝彩。如今的蒋昌建是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在今年的大专辩论赛上,他以往届最佳辩手的身份担任提问嘉宾,向场上队员提问。
回想当年自己和队友在全国引起的轰动,蒋昌建坦言“那完全是时机的问题”,因为那是首届国际大专辩论会,央视也是首次转播,所以观众记忆深刻。
1993年,是国际大专辩论赛的第一届,也是巅峰时期,复旦大学与台湾大学的最后一场对决被奉若“经典”。决赛辩题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金庸坐镇评委,复旦大学以反方力主“人性本恶”。很多人至今都还记得“二辩”季翔的一段有关《天龙八部》中“恶贯满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穷凶极恶”四大恶人的极其巧妙的论辩如何引来满堂彩声。
“其实,1993年那种轰动性的关心是不正常的,它把辩论赛这种原本普通的社团活动推向了一个极端。”
在蒋昌建看来,现在这种状况才是正常的。十年的时间让观众从狂热变成冷静,从单纯的追捧变成理性的审视。
当年复旦这支冠军队成员中,有一位“有点胖,没有现在这么漂亮,但是非常可爱,在台下特别文静,话也不多”的女孩,一心想当节目主持人,最终因为这一场出色的辩论赛如愿以偿,成为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她就是姜丰。辩论赛某种程度上她与同伴们一起成为了公众人物,但是,像姜丰那样被辩论直接改变生活轨迹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时候,辩论给参预者们带来的,仅仅是一种体验和经历。
“杜绝选手有‘背’而来”
国际大专辩论会每隔两年由新加坡和中国大陆轮流主办。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新加坡至今还保留“三位辩手依次陈词—自由辩论—结辩”这样的93模式,但大陆的赛制却不断翻新。今年的比赛规则据说作了“重大改革”:双方只有开场立论和结辩两次各三分钟的陈词机会,中间则新增了盘问、驳论、对辩、嘉宾提问等要求选手即兴发挥的环节。
本届大专辩论赛制的改革,是主办方最为得意的一点,其目的在于杜绝选手有“背”而来。那种辩手们把稿子背得滚瓜烂熟,听起来像表演诗朗诵的辩论方式,1997年被发展到极至,也让辩论赛进入一个观众漠视的低谷。
“今天我们已不会再欣赏那种所谓的辩论,它更多的是‘论’,是‘演’,而不是‘辩’,但这一届给人的感觉好多了,”大赛主席沈冰对当年的“表演”也深有体会,“在现场里,我有时会想,如果我此刻坐在辩手席上,可能会比1997年新加坡时更紧张,因为很多东西没法事先准备了。”
“从现场的效果看,这个目的是达到了。”本届大赛评委之一,武汉大学哲学系教授赵林评价说。
“本来是智慧的游戏,却玩得很沉重”
本届大专辩论会仍沿袭往届做法,把华裔队伍和非华裔队伍分编两组,华裔队为A组,非华裔队为B组。在现场可以明显地感觉到:A、B两组的比赛氛围完全不同。
B组队员显得比较放松,比较本色,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但正是这意料之外的几笔,令比赛增色不少。而A组队员则比较拘谨,整个比赛过程都是严格按照他们对传统辩论的理解,有章有法地进行。代表中国大陆的中山大学队在A组里显得尤其四平八稳,不越雷池一步。
“这是因为大陆的学校把胜负看得太重,辩手们在压力之下不求出彩但求无错”,赵林说。赵林曾经带领2000年全国大专辩论会冠军队武汉大学辩论队,去新加坡参加2001年的国际大专辩论会,深知其中的压力,“中大这回侥幸赢了,回去之后他们是英雄。但如果这一分加给了对方,中大就前功尽弃。学生的压力是很大的,尤其是决赛之前,痛苦的感觉很难用言语描述。”
不少评委都认为,学校的功利心也导致了训练辩论队员时的短视。原来训练辩论队员的目的是培养其逻辑能力、思辩能力等综合素质,但现在却似乎变成为了赢得比赛,甚至为了博得观众的喝彩而辩,感觉像是另一种应试教育,只不过这场考试是辩论赛。
对于新赛制,国外队或者港澳台队,比大陆队更能适应。因为这种赛制和他们平时的训练习惯比较接近,而我们则习惯于事先精心雕琢,最后雕琢得棱角都没了。赵林说,“这是一种很坏的模式,把一个本来轻松沈冰
辩论给人的影响是内在的
“辩论赛带给我们的是机遇和梦想”,主持人沈冰在决赛开场白里这样说。1997年,在新加坡求学的沈冰代表南洋理工大学参加国际大专辩论赛,那是她第一次在电视上亮相。2003年,沈冰再次坐在辩论赛现场,不过这次她的角色是大赛主席。
新闻周刊:1997年那次辩论会,对你有什么样的影响吗?
沈冰:那是我第一次在电视上亮相,很珍贵的一次经历。最直接的影响是:辩论赛后新加坡一家电视机构请我去主持了一档叫《灵机一动》的节目,介绍新加坡当地人的一些发明创造。我主要负责串词。这让我第一次有机会在电视上展现自己。不过我最终走上主持人之路,还是因为参加了央视的主持人大赛。
新闻周刊:是辩论会给了你信心去参加主持人大赛?
沈冰:辩论会的确是第一个契机。参加辩论会对一个人来讲是一种很好的经历,尤其是赛前的准备。像姜丰那样被辩论直接改变生活轨迹的可能是少数,更多的时候,辩论给人的影响是内在的,是暗含的。它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人的自信,可能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影响了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表达方式。
新闻周刊:从旁观,到参与,再到主持,你以一种很特殊的方式感受着辩论会,有什么不同的感受吗?
沈冰:我十分荣幸能经历这样一种角色转化。以前观看的时候,我非常欣赏辩论会这样一个让大学生充分展示自己的舞台,也十分佩服蒋昌建他们的才识和风度。到我自己参与的时候,我是挺偷着乐的。我1995年保送浙大,没呆多久就去了新加坡。如果一直留在浙大,可能就没机会参加辩论赛了。新加坡只有两所学校轮流参加,1997年恰好轮到南洋理工。我觉得非常幸运,整个准备过程中都在享受这种欣喜,不过,比赛时还是有点紧张的。
新闻周刊:那今年担任大赛主席呢?
沈冰:这次因为要做主席,我把这几年的音像资料重看了一遍。1995年和1997年两届很明显给人感觉“背的痕迹太重”。辩手们语调都非常抑扬顿挫,气势非常宏大,但听起来言之无物。
今天我们已不会再欣赏这种所谓的辩论,这一届给人的感觉好多了。我个人感觉,辩论赛这一路走来,从一开始的蓬勃,到1997年时的低谷,再到现在,又重新回到“辩”与“论”相辅相成的本色。这十年来,辩论不是老了,而是在成长。 -
国际大专辩论会
国际大专辩论会的前身是1986年新加坡广播局首创的一种电视游戏模式:亚洲大专辩论会。每两年举办一次。北京大学和复旦大学分别应邀参加了首届和第二届“亚洲大专辩论会”,均获冠军。
1993年起,新加坡电视机构和中央电视台合作举办辩论会,并改名为国际大专辩论会。每隔两年在新加坡和中国大陆轮流举行。1998年以前中国大陆的代表队由教育部指定,1999年开始则改为从“全国大专辩论会”中选拔,冠军队代表大陆参加次年的国际大专辩论会。
从1993年到2003年,代表中国大陆参加辩论会的大学依次是:复旦大学、南京大学、首都师范大学、西安交通大学、武汉大学和中山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