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门自古天下雄”。作为三峡门户的夔门,长江在这里骤然变窄,巍峨高耸的赤甲山,绝壁千仞的白盐山,共同夹出了以雄著称的夔门,峡口处江面宽不到百米,最窄处仅50米。在白盐山千仞绝壁上,从宋代至民国初年历代诗仙词圣留下了十余幅石壁题刻,总面积为500余平方米,大体在海拔115至119米之间。三峡蓄水后,摩崖石刻也就永远的消逝了。跑了一辈子川江的老船长罗献银老人就住在这里。
老屋与新屋
5月18日,奉节县宝塔坪新建的公路不停地在塌方,斗大的石头冷不丁地就从头顶滚落,到达半山腰罗献银老人的家时,我们仿佛刚刚越过了一片雷区。
青砖矮瓦,屋后一棵桃树,屋旁两棵芭蕉,老人的房子非常古朴,最显眼的是屋前的六口大水缸,一看就上了年纪。记者好奇的间:现在这里吃水还非常紧张吗?罗献银回答:我这六口老缸可就有些年纪了,那时候奉节没有水缸卖,这还是我跑船到你们宜昌买上来的,一口缸42元,当时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当了。前些年村里通了自来水,但自来水要钱,我这六口大缸可省钱了。2000年,村里让移民,我就是舍不得这些东西才没搬,真的搬家的话,我的这些水缸啊,石磨啊,可就全部无法搬走了。老人以一种无限依恋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这些“宝贝”。
但老人告诉记者,这还不是他的“老家”,他的“老家”还在下面。老人指着山下一处平台告诉我们。那里已不见“屋”,只剩下一条搬不走的大青石,老人说那是门槛。“我出生就在那个屋子里,我结婚在那个屋子里,我的孩子们出生在那个屋子里,我的老人去世也在那个屋子里,我现在居住这个房子的砖和瓦都是从那间房子上拆下来的,我喜欢这个地方,屋后有我的土地,屋前有我的老家,这里很好。”当记者问到为什么不移民他乡或者上宝塔坪镇上去住时,老人历数了他的很多难舍之情。并且这样形容了城市生活:我住高楼不习惯,上也难,下也难,房子小,呆在里面像坐牢。
但罗献银老人也有自己的苦恼,眼看夏天就要到了,天热房矮,老人很为夏天发愁;随着水位的上升,以前的土地淹了不少,虽然补了钱,但失去了土地的老人又为以后的生活发愁。
眼看蓄水在即,老人对他的老房子马上就要永沉江底明显有些伤感。
父亲与儿子
谈起三峡,罗献银老人告诉记者,他在川江上跑了一辈子船,是船上的“家长”(船老大),俗话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川江险,滩滩都是鬼门关啊。那时候在船上当家长,责任大啊。老人告诉我们,他15岁就上船,20岁就当了家长。刚开始跑的是小推船,装一吨多,风里来,浪里走;然后是载重十几吨的大木船,动力完全靠扬帆扯风前行。滩浅水急,船上的船员便是现成的纤夫;浪急风高,木船则扬帆冲浪而上,木船旁倾,几乎直立水面箭一样射了出去,那场面惊险之极。
那些年,老人亲眼见过不少船翻人亡的悲惨场景,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从长江中死里逃生,更记不清自己从川江亲手救起过多少生命。老人深有感触的说,船工苦啊,下水的时候,从奉节到沙市一连十几天不上岸,渴了,喝口江水,饿了,啃口从家里带出的红薯,巴东三峡巫峡长,猿啼三声泪沾裳,过三峡的时候,穿透日月的船歌忧伤得令人断肠。
与老人的愁闷情绪相反的是,在与记者谈话的同时,罗献银老人新婚的儿子和儿媳正在热热闹闹地一起使用新置的洗衣机在洗衣服。
小伙子今年22岁,名叫罗庆副,问他为什么不移民而宁愿呆在这个山沟沟里。小伙子一脸灿烂的笑容:我为什么要走,就因为这雄伟的夔门和千古闻名的白帝城,我媳妇才嫁给了我;我父亲当“家长”划的是木船,我前不久拿到了船舶驾驶执照,我驾的是轮船,我父亲根本和我不能比。小伙子特别加重了“划”和“驾”两个词的读音。指着正缓缓上升的江水,小伙子意气风发,这河道即将成为黄金水道,万吨货轮自由上下,我的机会就要来了,我为什么要走。和父亲相比,小伙子多的是一种冯玉祥“踏出夔巫,打走倭寇”的豪迈,多了一种清代“瞿塘”、“夔门”碑的雄健。
虽然理由各不一样,但结论只有一个:留守三峡。记者分明从这父子两代船长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别样的三峡情结。
哥哥与弟弟
点燃一袋烟,袅袅升起的青烟如老人挥之不去的愁绪,老人最大的愿望是起一栋大房子。
老人介绍,居住的这个关庙村原有300余人,挺热闹的。如今,留守夔门的,除了罗献银老人以外,也就十来户了,并且大都是老人。其余的乡亲纷纷于2000年外迁,其中就有罗献银老人的亲弟弟罗献友,记者意外发现外迁地正好是我们宜昌的夷陵区鸦鹊岭镇。老三峡人现在究竟过得怎么样,记者突然爆发了浓厚的兴趣。
5月31日,回宜昌后,记者拜访了老人的亲弟弟罗献友。
沿老汉宜公路走,临近鸦鹊岭镇往左拐是梅店村的“移民新村”,来自奉节的100多名移民都住在这里。罗献友走上大路来迎接记者,他的家就在路边不远,是一栋新起的两层楼房。
才下完地,夫妻俩一左一右地坐在大门两边休息。罗献友告诉记者,他家4口人,大闺女在南京打工,小儿子在宜昌读职高。夫妻俩在家伺侯一亩多柑橘,两亩多水田,家里喂了5只肥猪。罗献友说,今年是到宜昌的第4个年头了,生活方式已经习惯下来,移民后,回奉节的机会很少,因为在梅岭村的老乡亲有100多人,4年过去后,他们和当地居民又成为新的乡亲,熟悉了,一点也不想家。
问起现在和以前的生活有什么不同,罗献友笑笑:交通比以前方便多了,手头也稍微宽松了一些。
看来,移民们已在新的地方安居乐业。(来源:三峡网——三峡晚报作者:张秋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