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香港4月14日电 北京时间3月29日零点过几分,贴着“TV”的吉普车载着包括我在内的5名中国记者,历经伊拉克军队的数个检查站和美英联军的盘问,经过6个多小时的车程,驶入叙利亚境内。至此,我们告别了战火熊熊、炮声隆隆的巴格达,结束了5昼夜的战地采访。今夜,终于可以宽衣解带,踏实地睡到天明了。
回想在伊拉克境内的100多个小时里,所见所闻让我感触颇深。实地采访让我更多地了解这场战争。我想,作为一个记者,一个华人媒体的记者,我有责任以华人的眼光告诉我们的观众,战争是怎样的,那里的人民是怎样的。我想这就是我做战地采访的动力,仅此而已。
战争还在继续,平民伤亡数字还会上升。我希望我的采访向人们呈现出战争的真实一面。我希望和平尽早回到这片饱经战火摧残的土地,这里的人民能尽早安居乐业。
3月24日
战事进行了3天后,自己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进伊拉克了。这并非突然的决定,早在北京采访“两会”的时候,我就申请了伊拉克的签证。在约旦边境采访的三、四天中,我也不断向从巴格达过关来的人了解情况,包括记者和巴格达的民众。而对于这一次来说,我们在进来的这一条路上最担心的是头上。
记者的心态在战争中是很特殊的:一方面觉得做战地报道是非常幸运、非常值得的,但是另一方面,也担心安全问题。很多记者听说我们有签证的时候,每个人都是非常羡慕地看着我们说,你们真幸运,你们有签证。似乎没有人顾得上想安全问题。然而从约旦进入伊拉克的路上,我们不断看到被炸断的桥梁,炸烂的汽车,很担心美国飞机的轰炸。
当地时间凌晨3点多,我们平安抵达了巴格达。进了公寓刚放下东西,就开始听到爆炸声,一共有6次,可以感受到震动。但酒店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因为每天晚上都是这样。
白天,听不到炮火的时候,整个城市非常平静,物资和电力供应都没有问题。只有随处被炸毁的建筑,以及城市外围燃烧油田产生的黑烟,让你感到这里正发生战争。
来之前,我一直以为面对战争和炮火,伊拉克人会惊慌失措。但是从过关那一刻起,我感受到的却是他们对自己国家非常深厚的感情。当我经过伊拉克边境的时候,看到几百个在约旦的伊拉克人——很多是年轻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要赶回巴格达去。他们说,不管这一路可能存在很多的危险,他们一定要回巴格达。在去巴格达途中一个小镇的医院里,一些遭到空袭受伤的伤员一看到镜头马上挣扎起来说“我一定要为我的国家而奋斗,要斗争,要保卫我的国家,流血也没有关系”。这种感情是我从来没有想象到的。
巴格达一些平民和我们聊天时说,他们希望自己有一个安定的生活,有一个和睦的家。而他们从其它地方赶回巴格达就是因为他们的家在这里,他们希望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无论出现什么样的事情都要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而且巴格达是他们的家,他们不会离开巴格达。让我惊讶的是,和我们一起坐车回巴格达的伊拉克妇女说,伊拉克人蛮喜欢萨达姆的,因为萨达姆对他们还是非常的热爱,很爱护他们。虽然她可能只是很多人里面的一个很小的例子,但是我相信她也代表一部分人的心态。
3月25日
半夜听到爆炸声,从梦中惊醒。没有任何防空警报,晚上的所有轰炸都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但都在比较远的地方,酒店还是比较安全的。
在酒店,除了记者,还住着一批特殊的人,他们表示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制止轰炸。他们就是所谓的“人盾”,大多来自美国和欧洲的一些国家。面对空袭,他们表现得很轻松,他们说一点都不担心。我觉得他们都很勇敢,他们的这种行为也赢得了伊拉克很多人的尊敬。在我们住的酒店里的伊拉克人对人盾的态度都是非常尊敬与佩服的。
昨晚伊拉克外长阿齐兹开了记者会,这是我第一次当面看见他,我觉得他很自信。被问到任何有关战争进程的时候,他的回答非常干脆。他说,所有的战争都在进行中,美军并没有全面控制伊拉克。他也否认有报道说萨达姆已经对全国丧失了控制权。让我惊讶的是,昨天他特地强调说所有问题都要用英文回答,希望给英文传媒报道。他点名批评很多美国和英国的传媒,说,“你们说几天就可以拿下巴格达,几天就可以结束战争,现在希望你留在巴格达看看这场战争到底需要多长时间?”
从目前情况来看,整个巴格达是完全在政府控制之下的,整个系统都在完好地运作着。记者也不可以随意进行任何采访,必须由政府来安排。但是可以自由接触老百姓,去医院采访也是自由的。
伊拉克经历了多年的制裁,除了一些必需的生活品,物资比较匮乏,尤其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当地的医院比我想象中的要干净、整洁显得井井有条,但医疗设备很差。有不少医生是从英国受教育回来的,但是面对这样的医疗条件,都有点力不从心。医生们说他们的设备根本无法在同一时间接诊那么多伤员,而且储备的药物可能只够用几天,很快就会面临药物短缺。
3月26日
昨晚很漫长,不断有爆炸声。今天凌晨的轰炸也有点不同,除了感受到震动,还能听到战机飞过的声音。依然没有空袭警报,和当地人一样,我也只是戴上面具,并没有进防空洞。
我开始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当地的电视台已经不运作了,酒店里什么资讯也没有。卫星电话只能在新闻中心使用,我和香港总部一度失去联系超过10小时。我们一离开酒店和电话机,就等于和外界完全丧失了联络。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的目标在那里,有点步步为营的感觉。很多地区的电力供应受到空袭影响,我们住的酒店开始用自己的发电机发电。
巴格达刮起了沙尘暴,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空气浑浊,能见度低,风非常大,人几乎站不稳。当地时间中午11点,我们在新闻中心工作,感觉一枚炸弹从头顶飞过,结果在距离我们两、三百米的地方爆炸,心跟着跳了一下。下午两点多就接到通知要我们离开新闻中心。
3月27日
美英联军的飞机还在不停地轰炸巴格达。今天,到巴格达市区一个被炸的居民区做采访。当地人说,被炸的地方是一个纯粹的住宅区,没有任何的军事设施。走进一户人家,屋内一片狼藉。主人说轰炸时他正在吃饭,还有一对夫妇没有起床,谁也没有想到就遭遇轰炸。结果这户人家5口人受了伤,要住院。不过当我们问他是否希望萨达姆离开这个国家,就此避免战争。他说他不会这样选择,“我们爱我们的总统萨达姆,我们所有人,所有人民都热爱萨达姆,他是我们的总统,他是我们的未来,我们为他而战。"
这次爆炸造成了15人死亡,50人受伤。除了房屋,路边的车辆也被炸成了废铁。当地一家医院里,住的都是被美军炸伤的巴格达市民。一位妇女一想起自己被炸毁的家就忍不住伤心。一个4岁的男孩子轰炸的时候正和父亲在院子里洗车,现在他躺在病床上,而他的父亲正在接受手术,情况危险。
我发现,与其他阿拉伯国家不一样,伊拉克的妇女很独立,很坚强。在很多地方,当男人去当兵了,或者在外面工作,女性就支撑一个家。采访时,常常有五、六十岁的妇女,喊起口号,发起号召,而后面就会有一帮人响应她。但看见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也拿起枪准备参加战斗,我不免有些心疼。
3月28日
巴格达市遭受了最猛烈的一次轰炸,很密集,并且持续几个小时没有间断过。在我们住的房子里,可以感受到两次剧烈的震动,玻璃差点震碎。今天早晨,电话通讯基本上瘫痪了。与前几天“只闻炮声,不见火光”不同,今天我们可以拍到整个轰炸的场景,伴有浓浓的黑烟。
情况似乎越发严峻了。刚收到凤凰高层的通知,要我们立即撤离伊拉克。其实,自从进入伊拉克以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所有凤凰人、观众和网友的关注,不断收到他们的关心和祝福。让我和摄影师很感动,觉得自己不是孤立无援的,虽然身在战争的最前线。
我们被告知来时的路已经不能通过,约旦关闭了边境,而且美军正在那一路和伊拉克军队进行激烈战斗。所以我们将尝试一条新的路,是到叙利亚的,同行的还有中央电视台的三位记者。然而我们也不能预测这一段7、8个小时的路程中将会发生什么,因为现在每小时情况都在发生变化。
即将告别战火纷飞的巴格达,但是我的战地记者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将继续在中东地区关注战事,为观众发回最新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