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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卫视:李银河和王小波一起走过的日子(图)

2003年03月28日 15:15


  中新网3月28日电 李银河,著名的社会学者,作家王小波的夫人。夫妻两人曾有过甜蜜的爱情,共同前进的事业,然而,1997年王小波心脏病发猝死,永远离开了自己的爱人。6年之后的今天,李银河的生活又是什么样的呢?

  日前,凤凰卫视对这位坚强的女性进行了专访。李银河回忆起她和王小波一起走过的日子。

  故事从1977年说起,当时王小波还是北京西城区半导体厂的工人,正在准备高考,却开始展露他非同寻常的文学天赋。他的一部手抄本的小说《绿毛水怪》在朋友圈中广为流传。那时的李银河刚从山西大学历史系毕业,分配到光明日报社工作。她与这部小说的意外邂逅,就顺理成章成为二人相识相知的序曲。

  李银河:当时心里好象心弦就被拨动了一下,觉得跟这个人早晚得有点什么关系。真的,会有这个感觉。

  主持人:那后来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种什么场合呢。

  李银河:第一次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就是我在他那看到《绿毛水怪》的那个朋友。然后说是上他们家去看他爸爸,王小波的爸爸是人民大学的一个哲学教授,当时那个人喜欢哲学,所以他说去走,咱们去请教请教王方名吧。然后其实我当时留了个心想看看王小波了。

  主持人:然后第一面呢?

  李银河:第一面反正觉得,这人长得够难看的,只有这感觉。

  主持人:他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李银河:好象他没怎么跟我说吧,反正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他就去找我去了。

  第一次见面后,王小波便开始寻找各种理由与李银河相见,爱情由此激荡。

  轻寒轻暖,两两相伴,李银河和王小波度过了恋爱中一段最美好的时光,转眼,王小波面临高考,短暂的分别中,信成了唯一的通话方式,王小波说,我们好象两个小孩子,围着一个神秘的果酱罐,一点一点的尝它,看看里面有多少甜。

  大量通信的同时,王小波也做了必要的复习,并顺利通过了高考,成为人民大学贸易经济系78级的学生。1980年,李银河与王小波喜结红鸾,玲珑塔下,巷陌人家,无处不见他们的身影。但此后李银河却突然做出一个决定,赴匹兹堡大学深造,主修社会学。于是,在王小波毕业留校任教不久,李银河便去了美国。

  主持人: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到美国去上学的?

  李银河:在1980年夏季,有一个社会学的夏季讲习班,是费孝通举办的。当时我参加了这个研讨班,当时就觉得喜欢,喜欢社会学,后来就去找他,就找他联系,这样去的。

  主持人:那时候决定要到国外去念书,你们之间是怎么商量的,因为这一下就分得更远了,时间可能跨度更长了。

  李银河:对,当时想的就是尽量地快点让他过去。但是结果还是分了两年。可能要照有一些国家的标准,早都离婚了。三个月不在一起就离婚了。中国人的忍耐力还是比较强的。

  两地相思,万重烟水,脉脉人千里。在李银河最初客居他乡的日子中,过分的压力和孤独使她寝食难安,两年之后,为了能一起生活,王小波从学校辞职,并同样考取美国匹兹堡大学,主修东亚研究,二人异国相聚。

  主持人:后来他是又过两年以后到的美国。

  李银河:对,过了两年。

  主持人:当时他打算就是一方面你们不能分开时间太长,再有他决定要到美国去学些什么呢?

  李银河:其实当时也没什么特别明确的,就是只要能去,能在一块就好。所以也没太注意挑什么专业。当时他念的是东亚研究,匹兹堡大学的东亚研究,人家给他免学费,但生活费就是我的。

  李银河以她女性的细腻,一手包办了所有柴米油盐的生活,与此同时,她和王小波还用很少的积蓄,在美国本土以及欧洲四处旅行。这段美丽的往事,点点滴滴,都深深地留在李银河的记忆中,历久维新。

  主持人:你们在美国四处去玩儿是采用那种自助旅行方式吗?

  李银河:头一次是我们开着自己的一个破车,一个特别老的一个老福特,然后到佛罗里达去玩儿,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我们就想了个办法,从东海岸到西海岸送车。就是你加入它一个好象汽车俱乐部似的的组织。那里面经常有人会委托别人把车从东部开到西部去,沿途这车就归你用了。

  主持人:我觉得特别逗,他说,我开车的时候,我老婆坐我旁边,就跟我说向右向左,然后我脑子里反应的就是陈独秀、王明。我觉得那个就是一个。

  李银河:这是夸张,这是想说左和右的问题。不过他开车是够呛。不过,我们还是几乎转遍了全美。

  主持人:我就记得王小波写的那句话,他说在所有的穷人当中,穷学生是最理直气壮的,因为前途非常的光明。

  李银河:对,我们还去欧洲玩儿嘛,后来想起来还是非常好的,我们能一块去到那些真正美好的地方去看一看,还是挺值得的。

  主持人:那时侯他已经大量发表东西了吗?

  李银河:他一般的都是压箱底的,都是写出来先放着。我觉得他在这方面很从容,不是很着急的。我也觉得是好东西的话,真的用不着着急,咱们一般人都是常人,他是天才,我是这样看的。

  主持人:是什么让你那么确定他是一个天才?

  李银河:我觉得其实就是从他写的东西里面,就是如果有一点文学鉴赏力的话,就会看出来他的程度吧。

  主持人:你们那时候没想过要孩子吗?

  李银河:商量过,不想要。

  在美国的这些自由自在的日子,成就了王小波的一部著名小说《黄金时代》,同时李银河也开始出版她译著。1988年李银河获匹兹堡大学博士学位,王小波获硕士学位。这之后不久,他们便回到了祖国。

  主持人:回到北京是在哪一年?

  李银河:1988年。

  主持人:88年,当时你们就觉得在美国反正我差不多该看的也都看到了,该经历也都经历了。最后的事业可能生活还是在北京,在内地。

  李银河:我对美国的生活不是太喜欢。就是我的印象里,美国人就是挣一笔钱然后把它花完,花掉,然后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主持人:美国人的生活只要是按常理走,不太出大格的话,从最初看到最尾什么样你都知道。没有任何的惊喜。

  李银河:对,反正是我觉得生活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是挺可怕的。

  两人回国后,李银河潜心研究,把重点放在同性恋,性,婚姻家庭等问题上,并开始出版她的著作,王小波则分别在北大和人大担任讲师,余暇,还会帮李银河一些忙。

  主持人:回到国内以后,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起,有一些这方面的共同的研究的工作。

  李银河:其实我们还是各干各的为主,但是就是搞同性恋研究的时候,我其它研究都是自己做的,找一些其它的帮手,然后同性恋研究呢,有个别的特别年轻的男同性恋,他们不愿意跟女的谈,这个时候王小波就上了,另外他还跑去拍了一些照片,上公共厕所什么的。

  主持人:你的思想是不是也属于比较前卫的?

  李银河:我的思想肯定挺前卫的啦。现在,我恐怕是有前卫的名声的。

  主持人:但其实呢,其实也是比较传统的,只是在学术领域你属于比较前卫。

  李银河:对,我是理论和实际脱节的。后来人家有一次说,不是搞性(研究)吗,然后有一个朋友转告我的,他说有一个人在兵团认识你,我说是吗,他说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是谁,他说的也就是李银河这样的人,才能去搞性(研究)。因为她太,就是太,就是很老派的,就是在行为中,是非常传统的。

  主持人:对,因为你看国外的,是法国的,包括美国的,也是研究性方面的那种专家,他们出的书都是写自己的那种自身的体验,那就属于把实践跟理论是结合在一起的那种。

  李银河:对,有一阵这个女性主义是挺讲究这个的,就是身体的写作,用自己的体验来写作。人家这也是一种流派吧。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主持人:完全脱节。

  李银河:我觉得脱节也挺好的,这有什么呢,就是对它做一种纯学理的探讨。

  主持人:那也可能从更客观的,更中立的那种角度去看。

  李银河:对,自己搅到里头,有为自己辩护之嫌,对吧。你比如说我研究卖淫,我不能自己去体验一下吧。

  在李银河的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王小波的第一部小说《黄金时代》也在香港出版,但其后的工作却并不顺利。

  主持人:王小波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表小说和杂文散文的?

  李银河:最早实际上第一本小说是香港出的,一个很不知名的一个出版社,而且我记得他们还非得要把那名字为了好卖,非得改成叫《王二风流史》。

  主持人:本来应该叫什么呀?

  李银河:本来叫《黄金时代》嘛。后来就在台湾得奖,得奖以后,咱们大陆出了他第一本小说集。当时在大陆出他的书还是比较困难的。

  主持人:因为什么呢?

  李银河:因为性呀。就是他对性有一些很直白的描写。触犯了当时的某些尺度。

  主持人:那有没有要求他比如说做一些适当的修改?

  李银河:幸亏没有,我觉得如果要坚持让他改的话,他恐怕就宁肯不出了。

  1992年,王小波从人民大学辞职,开始职业写作生涯,并完成了大量文学创作和电影评论。他为张元写的电影剧本《东宫西宫》甚至荣获国际电影节的大奖。然而李银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这个总是充满活力和乐观精神的先生,却有着非常严重的心脏病。

  主持人:你觉得他身体一直都好吗?因为我看他那样子是挺健壮挺结实的。

  李银河:是呀,就是在好象是96年,还是95年的时候,我们还徒步爬上泰山呢。当时我都不行了,他没事儿,所以一点也想不到他会有这么严重的心脏病。实际上他小时候,他知道他那个嘴唇挺紫的,他说从小就有点那种叫做“二间瓣闭锁不全”吧,什么的。后来我还说我说你得看看去,他说一直是这样,好象没事。

  1996年,李银河去剑桥做访问学者,在机场与王小波道别,然而这一次却是永别。

  主持人:那年你是要到伦敦去讲学是吧。

  李银河:我是在剑桥做访问学者。就是96年。

  1997年,也就是李银河离开半年以后,王小波在他们北京的家里,突然心脏病发猝死,放手人寰,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雨茫茫。

  主持人:当时因为你不在北京,就是他出事那天的,邻居们当时知道的一些情况,后来你知道一些什么吗?

  李银河:就是他在夜里叫了两声,他可能当时就是那个心特别憋的时候,叫了两声,但是呢,他们那个地方因为挺郊外的,邻居都不认识,然后第二天早晨,他们去,正好去推门的时候,门没锁,然后他们就赶快报警了。

  主持人:当时如果身边有人,或者抢救及时的话,会不会有希望能够抢救过来。很难说如果,但是有的时候会想如果。

  李银河:后来也想过这个事,可能是不行,因为后来尸检,发现他的心脏内膜已经是正常人的十倍了。

  主持人:你怎么得到那个消息的呢?

  李银河:当时家里打了电话。

  主持人:是你妈妈打给你的吗。

  李银河:好象是我姐姐打的吧,我姐姐打的。她就是说你就什么都别说就赶快回来吧,出事了。

  主持人:你当时的反应是什么。你就应该预感到是什么。

  李银河:对,我当时有点猜到了,有点猜到了,我觉得那些日子一直就心跳就过速,一直是过速。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后来我们所的一个同志说了一句话,我就确定了。他说,小波真是个诗人,走的也特诗意,这不就很明确了嘛,其实我也已经猜到了。

  主持人:那个时候,这个消息对你来说,你怎么样接受它。

  李银河:那也没办法呀,只好是承受呗,只好是这样。

  主持人:像以前,我在没有看你写那些东西以前,我觉得你接受这个事情是接受的很好,就是你很坚强,或者你很达观、很乐观。但是我看你写那篇文章以后,我觉得你的那种痛苦,很深,但是你把它埋起来了。

  李银河:出了事以后,有人说看王小波的东西,就觉得他是要得心脏病,或者有心脏病的,然后说看我写的东西,我也是这样的类型。也会是要得心脏病,或者没准已经有心脏病了。

  主持人:我觉得你的软弱的那一面,只在他的面前,可能才习惯于表现出来,或者让它流露出来,还有就是在文字里面有可能流露出来。因为我看你那篇就是等于是纪念王小波的文章,你最后说,你很残忍,你走了以后把所有痛苦等于都留给我。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流露过你对于他的那种怀念和痛苦。

  李银河:很少吧,很少。

  主持人:性格的原因吧,我觉得。

  李银河很不习惯谈生活琐事,她和王小波在一起二十年,有那么深的感情,可是回忆起这二十年的生活,李银河好象说不出什么太多的故事,说这些有意思吗?她强调说,学者的生活其实是很乏味的。我想除了王小波,李银河可能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流露自己的情感。

  王小波去世后,李银河为他举行了追悼会,并选定了一块特殊的墓地,她在一篇文章中说,小波现在也许就在海里,或者是在天上,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我觉得,他是幸福的。

  为了达成小波的心愿,李银河整理出版了王小波生前的很多作品,从《沉默的大多数》到《青铜时代》,看惯了严肃文学的人们,在小波的诙谐与冷嘲热讽中不知所措。而随后掀起的王小波热,也使这个拥有颠覆精神的作家,永远的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当这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李银河便搬出了那个曾经是她和王小波的家,开始了新的生活。

  主持人:那他走了以后,你的生活有什么大的变化,除了你的心态你要很快的要调整,要接受,生活有什么根本的变化呢?

  李银河:我觉得好象我还接着做事呗,还接着做我的事情,而且我效率也还挺高。出了他的书,然后我就还是做我的研究。

  主持人:在个人情感上你觉得你还会再找到一个这样的好朋友吗?

  李银河:当然还是有可能的了。我觉得我不会排斥。我觉得对那种观念啊,什么守寡呀之类的这些东西,非常可笑。离我很远很远。

  主持人:倒不是那种观念,就(是)有的时候一个经过真爱的人,他可能很难,因为总是会跟以前那个比较。

  李银河:可能会不一样,我觉得,即使再有爱的话,它也不会是跟王小波那种爱,是吧。

  李银河不愿意谈论自己现在的生活状况,但是她的生活当中,确实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化,至于情感方面,她说她不会抗拒。但无论今后她拥有怎样的情感生活,王小波都会在她的心里,因为,他们是彼此的亲人,最好的朋友,灵魂的伴侣。


 
编辑:王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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