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滚动| 国内| 国际| 军事| 社会| 财经| 产经| 房产| 金融| 证券| 汽车| I T| 能源| 港澳| 台湾| 华人| 侨网| 经纬
English| 图片| 视频| 直播| 娱乐| 体育| 文化| 健康| 生活| 葡萄酒| 微视界| 演出| 专题| 理论| 新媒体| 供稿

抗美援朝志愿军后人自发到韩国坡州墓地凭吊

2013年08月05日 15:25 来源:羊城晚报 参与互动(0)

坡州中国军人墓地上,苗务才将父亲苗维忠烈士的照片摆在一座无名烈士墓碑旁。张伟供图

祭奠仪式现场 张伟供图

康致中烈士之墓(摄于1953年) 康明供图

康致中(左一)出征前夜,和2岁的儿子康明、妻子的最后合影 康明供图

  “历史将不会忘记烈士,历史也不会忘记我们,我们所做的一切,前无古人,后有来者。”8月2日,张伟在QQ空间里写下了这样的话。

  这一天,抗美援朝志愿军后人首次自发组团抵达韩国坡州墓地凭吊,58岁的张伟是这个团的团长。一些团友们已陆续回国,志愿军烈士康致中的儿子康明,烈士李树人的女儿李海放,他们和张伟一起,继续前往烈士在韩国境内、三八线附近的多处牺牲地凭吊。

  8月5日,康明又来到了离父亲牺牲地最近的韩国涟州台风瞭望塔附近,他把专门带来的中国香烟为父亲点上,静静地遥陪了父亲一整天。

  根据当年的军队来信,康明知道,父亲被安葬在三八线北侧的朝鲜江原道铁原肃字152坟墓。但由于坟墓位处朝鲜军事禁区,无法进入,康明只能在三八线南侧的涟州台风瞭望塔远眺。当多年来只能通过网络地图辨认的地方就在千米之外时,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还是忍不住恸哭——60年的思念之苦、寻觅之难,似乎在那一刻得到了补偿。

  

  民间的团

  团友们并不奢望能在坡州墓地找到先人的遗骸,“主要是追寻先人足迹、寄托后人哀思”

  今年是朝鲜战争停战60周年。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的“抗美援朝战争馆”内,记载着最新统计的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烈士的数目:183108。然而,回国安葬不足3万人。

  今年6月底,韩国总统朴槿惠首次访华,为志愿军烈士后人带来了善意和惊喜。她提议,将位于“三八线”附近、韩国坡州墓地中的约360具中国志愿军军人遗骸送还中方。这是迄今为止,韩国境内发现的阵亡志愿军将士遗骸的全部数量。如若成行,这将是1954年以来,中韩最大规模的一次遗骸送还。

  当天,一个名为“志愿军后代寻先烈墓园”的QQ群沸腾了。57名成员中,许多人的先辈至今埋葬在朝鲜半岛。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企盼——探访志愿军墓地,如果可能,将先人遗骨带回家乡。康明也在这个群里。

  在热烈的讨论中,他们判断:韩国方面已没有政治阻力。于是,他们决定马上签证、组团,以纯民间的身份,前往坡州墓地祭扫。即使在坡州墓地不一定能找到自己先辈的遗骸,也聊表烈士后人的心意。

  7月29日,这支特殊的中国“旅行团”在韩国仁川机场集结,10位团友平均成员年龄近60岁。他们将这个团命名为“朝鲜战争志愿军烈士后代祭扫团”(以下简称“祭扫团”),担任团长的张伟,虽非烈士后人,但往来中韩多年,对志愿军烈士充满敬意。此行之前,他曾5次到访坡州墓地。除了张伟和另一位热心人李进,其他团友都是志愿军后人,其中:康明来自陕西西安,烈士康致中之子;韩晓燕来自山西太原,烈士韩启明的侄女;苗务才来自河南济源,烈士苗维忠之子;李海放来自上海,烈士李树人之女;文国林、刘炽夫妻来自四川成都,分别为志愿军老兵文荣德之子、烈士刘耀虎之女;张运武、石京秀夫妻来自四川成都,分别为烈士邓世军之子、志愿军老兵石敦豪之女。

  张伟告诉羊城晚报记者,团友们并不奢望能在坡州墓地找到先人的遗骸,“(因为)都是无名墓。这次前往祭扫,主要是追寻先人足迹、寄托后人哀思。”

  

  墓地祭扫

  他们在黑纱布幔上悬挂着三位志愿军烈士的遗像,代表着18万烈士,团员们对着照片跪拜祭奠

  这片位于三八线以南、韩国京畿道坡州市积城面畓谷的墓园被称作“敌军墓地”,面积约为6000平方米,这里安葬着朝鲜战争期间阵亡的中朝军人遗骸,目前由韩国政府统一管理。据悉,韩国于2000年开始遗骸挖掘工作,至今共挖掘出2000多具朝鲜战争战殁者遗体。与韩国其它墓园的坟墓朝南不同,这里的坟墓都朝北,那是故乡的方向。所有的坟墓都没有墓碑,每处坟上都只有一块小小石碑,写着遗骸被发现之处。

  8月1日,中国建军节。祭扫团抵达坡州墓地,对安葬在这里的367位志愿军将士进行扫墓祭拜。“我凌晨3点就睡不着了,一直想着墓地祭拜的事。”康明说。

  足足60年,后人们第一次见到葬身异国的将士遗冢,心情极为沉痛。韩晓燕带来了家乡的竹叶青和老陈醋,还有各种家乡的小吃,“我们多么希望烈士们能够跟我们一起分享家乡的美食、美酒……”一位团友动情地说。

  当天上午10时许,天气异常闷热。祭扫团抵达墓地。坡州墓地分为1墓区和2墓区。西边第2墓区便整齐埋葬着中国人民志愿军遗骸,“大约占地4亩,能一眼望到尽头。”康明说。

  墓地分为上下两层,以石梯相接,“下面一层是单独的墓碑,上面一层是合葬墓地,最多的一处埋有87具遗骸。志愿军远征时,团友们有的还没出生、有的还是幼小孩童,如今却都已两鬓斑白。

  李树人的女儿李海放已经63岁,身体不好,还带着药。张伟说:“真怕她坚持不下来。在一座与他父亲同牺牲于麟蹄郡的烈士墓碑面前,哭得很伤心,一边哭一边给墓碑拔草,看得我的心里很难受……”

  在2墓区下面一层的墓地中,一个单葬墓的墓碑引起了韩晓燕的注意:这块墓碑上没有留下墓主人的名字,却清楚地留下了长眠在里面的志愿军战士遗骸的发现地,“那个地方就是我二伯父韩启明牺牲地的附近!”韩晓燕有些激动,“虽然不能确定这座墓里长眠的志愿军战士就是我的二伯,但无论是不是,他都是我们的亲人,这里长眠的每一个志愿军战士都是我们的亲人。”

  韩晓燕拿出家乡山西的酒、陈醋,再摆上一些糕点,在那块墓地跪拜痛哭。她告诉记者,家人寻了60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触摸到希望,“他们等得太久,亲人来得太晚了”。

  祭扫团在墓地上举行了独特的悼念仪式。他们在每一块墓碑都放上洁白的菊花,点上祖国的香烟,盛上家乡的白酒。他们在黑纱布幔上悬挂着三位志愿军烈士的遗像,代表着18万烈士,团员们对着照片跪拜祭奠。康明宣读了对烈士的公祭文,李海放宣读了对发亲的祭文;苗务才披麻戴孝、跪地长哭……

  8月2日下午,通过跨国电话连线,康明告诉羊城晚报记者,他今后一定会常常来,“就算不能进入禁区,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寄托。”

  康明的父亲康致中1953年1月入朝作战,时任中国人民志愿军一军七师19团团长,当年6月26日,19团连级以上干部共100多人正在一个坑道内的临时指挥所召开作战会议,由于叛徒告密,40余架敌军飞机突然对指挥所进行轰炸,坑道口瞬间被倒塌的土方堵死,包括团长康致中在内的114名指战员全部被困在坑道内,19团连级以上干部除一人外全军覆没。直至7月27日朝鲜战争结束后,又经过一个多月的日夜挖掘,坑道才最终被打通,遗骸被挖出来。根据志愿军七师政治部发出的信件,康明得知:父亲被安葬在朝鲜境内三八线附近的152坟墓。

  为了寻找父亲的墓地,62岁的康明学会了用电脑,他还通过“谷歌地图”,结合父亲战友的描述,沿着朝鲜半岛全长248公里的韩朝分界线——“三八线”反复逡巡,终于在一个村子的北面,发现5个白色的连在一起的物体,“它显然不是一个房子,因为它只有两米多宽,它后面有一个大土包,后来我就分析它可能是(坟墓),因为它前面有五座墓,可能是后面的烈士们都已经合葬了。”

  据悉,三八线韩方一侧从东到西大约分布了10余个瞭望塔。涟州台风瞭望塔是管理最严、三八线上离朝鲜最近、海拔最高的瞭望塔,也是三八线上距离152坟墓最近的一处对外开放点。

  这里戒备森严:在瞭望塔的山脚下,韩国哨兵登记确认身份,并把团友们的护照都收了起来,而且还有一个士兵一起跟他们上山。检查哨的旁边甚至放着几个地雷,提示着人们这里的危险性。

  站在瞭望塔上,康明激动得难以形容。“这个地方,我早就从搜索过。瞭望塔的海拔是250米,北边【注:三八线以北】根据我父亲战友画的草图,我父亲牺牲的团部指挥所山头紧挨着临津江,大致位置就在江边的河坝上,江的海拔只有50米。所以从瞭望塔上往下看山头(海拔100米)的牺牲地,非常清楚,也就是2公里的距离”,康明不禁潸然泪下,“这是我离父亲最近的距离,不管多难,我总算来了”。

  

  继续寻找

  志愿军后人、南方医科大学老师阮征宇认为,如果中国政府能在接收骸骨的同时进行DNA采样,并逐步建立DNA数据比样库,越来越多的烈士后人便真的能迎接先人回家

  “坡州墓地的石碑清楚地写了有6名烈士,就是在洪川这个地方牺牲,我们一定要来。” 8月3日,康明、李海放、张伟依然脚步匆匆,一路寻找石碑上标记出的那些烈士牺牲地。

  “我已经买了好多地图,之前也一直在跟韩方人士确认过烈士牺牲地的准确名称。因为60年过去了,原来的叫法跟现在的地图有差别,有些地名根本就不一致。比如史上记载的志愿军牺牲地之一的东幕洞,我在地图上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那就只能去问当地人,慢慢找”,康明说。

  8月3日,康明一行三人从韩国西边的仁川沿三八线驱车往最东边、昭阳江向南的麟蹄郡,寻找李海放父亲李树人烈士的牺牲地。令他们惊喜的是,在黄昏日落前,寻到了一个几乎是压着三八线的韩国村子蓝天里【音译,当年朝鲜境内作战的最东边】。“我们还真的找到了!在蓝天里的村办公室外面还有标明‘在这里发现了大量的军人遗骸’!”康明激动地告诉羊城晚报记者,“村办公室外面甚至还张贴横幅,上面写着‘如果找到军人遗骸,韩国政府奖励3万-70万韩元’。”

  终于来到父亲的牺牲地时,李海放试图在这里找到遗骨带回家,“可这个地方其实是滑坡,石头和泥土混在一起,很难找得到骨头。”李海放于是从泥石堆里精心挑了一块石头准备带回家,“刻上字,安放在盒子里,陈列起来,作为祭奠父亲之物件。”

  2011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科教文卫委员会副主任刘长乐曾提出一个特别提案:建议把在抗美援朝中牺牲的中国志愿军烈士遗骨从韩国墓地迁回祖国。近年来,在“三八线”以南的韩国境内,韩国国防部遗骸发掘甄别团陆续发现中国军队士兵遗骸。因朝鲜方面拒绝接受,结果这批遗骨被安置在坡州墓地。朴槿惠的建议,为这个特别提案作出了最好的答复。

  在抗美援朝烈士后人的QQ群里,大家一直表达着“遗骸回归”的祈盼,而朴槿惠的这次建议,让大家看到了多年以来从不曾见的曙光。“我们可以自己出DNA鉴定的费用”,QQ群的成员说,但大家也知道,真正要比对成功,关键还在于政府的后续态度。

  “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流,不是民间能够完成的任务。”志愿军之子、多年研究朝鲜战争史的南方医科大学老师阮征宇认为,现在留在韩国坡州墓地的骨骸,可能是志愿军将士遗骸回归的一个良好开端。韩国方面已经没有阻力,如果中国政府能在接收骸骨的同时,进行DNA采样,并逐步建立DNA数据比样库,那么也许,越来越多的烈士后人便真的能迎接先人回家。

  而对于埋葬在朝鲜的更多的志愿军烈士遗骸,烈士后人们觉得,假如能够前往祭扫,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在一封烈士后人的联名信里,他们写道:“由于种种原因,我们父亲的遗骨都未能迁回祖国安葬。以至于我们这些遗孤,还有我们的母亲,60年来都不能去为先父亲人祭奠、扫墓。60年前那场惨烈战争中,有十八万多志愿军烈士为国捐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像我们的父亲一样被葬在了朝鲜。尤其是那些牺牲在军事分界线附近的烈士,他们的家属甚至连墓地的现存情况都一无所知。我们希望能再次呼吁,让全社会和我们的政府能重视在朝鲜的志愿军墓地的修葺、维护工作,并为像我们这样的志愿军家属争取到父亲墓地祭拜的机会。”(记者 蒋铮 实习生 王君君)

  志愿军墓地情况(不完全统计)

  一、国内:

  据统计,回国安葬的总计不到3万人

  1.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辽宁省沈阳市),安葬着特级战斗英雄黄继光、杨根思、一级战斗英雄邱少云、孙占元、杨连第及各级英雄模范的志愿军烈士123位;

  2.辽宁省丹东市,当时抗美援朝中国最前沿,全市有多座烈士陵园。包括:50军最早在丹东修建的抗美援朝烈士陵园,也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最早的烈士陵园,安葬着264位抗美援朝烈士;元宝区抗美援朝烈士陵园,安葬了688名在抗美援朝战亡【战斗负伤后死亡】烈士;多座分散安葬的烈士墓,根据丹东民政部门统计,这些分散安葬的志愿军烈士,有姓名可考的,振兴区有612名,元宝区有622名,振安区有235名。另有部分无名烈士。

  3.湖北省赤壁市志愿军烈士墓群,安葬着124名志愿军烈士。

  二、朝鲜

  中国政府在停战后拨出专款用于烈士陵园建设,在朝鲜建起了8处志愿军中心烈士陵园,分别位于桧仓、云山、价川、长津湖、开城、上甘岭、金城以及新安州。此外,朝鲜还修建了62处志愿军墓地,建有243个烈士合葬墓。这些墓地单坟者少,合葬者多,有名有姓的墓碑少,无名烈士的墓碑多。其中,毛泽东之子毛岸英安葬在桧仓郡志愿军烈士陵园,而仅松岳山烈士陵园一处,就安葬着4万多志愿军战士。

  三、韩国

  坡州中国军人墓地。至今埋葬着367具中国人民志愿军军人遗骸【注:截至8月1日,由祭扫团逐一统计】。

【编辑:王硕】

>军事新闻精选:

 
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中新社和中新网观点。 刊用本网站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未经授权禁止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违者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网上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0106168)] [京ICP证040655号] [京公网安备:110102003042-1] [京ICP备05004340号-1] 总机:86-10-87826688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