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大原因:中国知识分子疏忽麻痹,对英语侵入汉语,缺乏应有的警惕,缺乏清醒的文化自觉。
在中国的出版物上,在汉语的故乡,造成汉英混杂甚至可能导致汉语解体的状况,这不是英语国家所为,不是英国议院干的,不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干的,没听说西方有“和平演变”汉语的计划。这是中国知识分子自己干的。
中国知识分子也不是故意要糟蹋自己的文化,而是我前面所说的“小小的疏忽”,是处在“无意识”状态。谁也没有往深处想:汉英混杂,打开了英语入侵汉语的缺口,是逮来“英语蚂蚁”在自家的汉语长堤上打洞。
让我们分析几个高频词,看看中国知识分子是怎样由“有意识”变为“无意识”的吧。
我们前辈对英语缩略语早有正确的处理办法。比如,石油输出国组织的英语缩略词是OPEC,约在上世纪60年代、70年代传入中国,中国就将它音译汉化为“欧佩克”。至今,在我们报刊的行文中,写作“欧佩克”,而不是写作“OPEC”。到了上世纪80年代、90年代至今,当同样是英语缩略语的WTO、GDP进入中国的时候,我们却让它直接嵌入汉语。其实,“WTO”用中文简称“世贸组织”或“世贸”,有何不可?“GDP”如果用“国总值”中文简称不是也很简洁吗?“APEC”用“亚太经合”简称不是更顺口吗?
同样是流行性疾病的名称,“AIDS”我们曾将它音译为“爱滋病”,因爱而滋生的病,还兼着意译,翻译汉化做得非常好。到了2003年,非典型流感,国人已经将它称为“非典”了,可到了中后期报刊上又都改为“SARS”来称呼它。今年的甲型H1N1,就干脆是汉英混杂了。用“甲型流感”或“甲流”中文简称不是很好吗?
我们再从相反方向看,看英语怎样吸收汉语的吧。英语单词中的“silk”,它的中文意思是“丝绸”,就是从古代汉语中按照音译的方法借用过去的。还有“关系”,在英语中成为“guanxi”,也是要把汉语英化。把外来语化为母语的血肉,这是任何一种语言在吸收外来语时都遵循的规律。哪像我们现在这样,在方块字的汉语阵列中,隔几行有几个外文字母,真像是在我们满头黑发中插上几根金发,在我们黄皮肤的脸上贴上一块白皮,不协调不和谐不美。如果在满篇英语中时不时插上几个方块汉字,也很刺眼吧?英语国家可没有这种现象。英语中有的词语在汉语中没有对应的词语,但这也不能成为我们“生搬硬套”的借口,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汉语新词代替它。
为什么到了第三个外来语涌入的高潮期,中国的知识分子就丧失了警惕性呢?这个时期一个重要的时代背景,便是全民学英语。在前两个高潮期,外来语不翻译成汉语,中国人便认不了。而到了第三个高潮期,中国的知识分子学了一点英语,不译成汉语也看得懂了。而且,运用汉语时夹杂一点英语觉得新奇有趣时尚。于是,中国知识分子,不仅对英语侵入汉语不警惕不抵抗,而且自己欣欣然接受并且有意为之(由此也可见文化软力量的厉害)。全民学英语,本来为的是中国人更方便与外来文化交流,没想到一不小心便用外来语搅乱了自己的语言。我非常赞成中国公民学习英语,但我同样认为:该用英语的时候,用规范的英语,而不是“洋泾浜”英语;该用汉语的时候,用规范的汉语,而不是“汉英混杂”的汉语。
在出版物上和媒体上出现的汉英混杂,对搞乱汉语的作用又远胜互联网和日常说话。因为:这里既向大众传播,又起着示范作用;还作为历史记录传于后世。所以,这里的汉英混杂才是搞乱汉语的致命一击。
严重的责任就在于握有话语权的新闻出版界的记者、编辑、总编辑等等身上。报纸、刊物、广播电视上的汉英混杂,就是从他们手上放行的。有的编辑还特别热衷用汉英混杂的形式做标题:
“MG:MY年轻生活的GENE”
“上海加入LIVE8”
“哪款AOC,卖到了VDP?”
“Google Adwords新界面发布”
这难道就是个把关不严的问题吗?编辑这样做题,总编辑这样放行,社会这样效仿,汉英混杂便泛滥蔓延。
汉语的危险不在于英语作为强势文化的侵入,而是中华民族的文化传承者对这种侵入自我解除武装,整个民族采取“不抵抗主义”。主要表现在:在官方文件、主流媒体中,对英语微缩语的使用越来越多。民间,在汉语的语境中,夹杂英语的现象越来越多。一代一代年轻人慢慢地更多喜欢英语而轻视汉语。
汉语是中华文化的基因和基石,它是中华文化的载体,它关乎文化认同,民族认同,关乎国家统一,那是我们中华文化的命根子。我这里如此强调知识分子的作用,是因为知识分子是文化传承的担当者。汉语延续五千年不衰,是世世代代知识分子薪火相传继承发展的。难道到了我们这几代知识分子手里,要传下去一种汉英混杂、不汉不英的“汉语”吗?五千年祖宗的基业要毁在我们手里吗?对这样一个关乎中华文化命根子的问题,中国知识分子怎么能疏忽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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