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刊用中国《中华文摘》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文/邓旭光

　　这是座“慢”妙的城市，这里住着快活的人们，青年、老人、孩童。在这里时间找不到出口，它被那些从容的画面定格。

　　大概在国人眼中，阿尔及利亚已经连同北非谍影的惊心动魄和最近事故频发的可怜形象一路跌成了2008年的那只中石油股票。

　　然而，当我踏上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时，却渐渐发觉，那些“不安全”和“紧张局势”其实和阿尔及利亚人们的生活基本不搭界，倒是“慢慢悠悠”成了阿尔及利亚人民最热爱的形容词。

　　两千多年前，腓尼基人看上了这里天然的深水良港，在此建了港口，后来这里成了罗马人的一座小镇，再往后，阿尔及利亚的土著居民柏柏尔人在公元1世纪最终将这里变成了现在的阿尔及尔。然而，作为阿尔及利亚最本土居民的柏柏尔人，在今天却成了这片土地上的少数民族，倒是操着“salaam”相互问候的阿拉伯人成了这里的多数派。柏柏尔人这个名称谁听着都有几分陌生，不过要是说起其中的某位，他的名字在中国可谓是“地球人都知道”，那就是阿裔法国球星齐达内。从这位金刚顶大叔的尊容中，我们依稀可以揣测出当年建立了这座城池的民族的刚毅风貌。然而，在随后的岁月里，西班牙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和法国人纷纷在这里大兴土木，尤其是北非的阿拉伯化和法国的殖民，让这座城市的建筑风格呈现出大杂烩式的丰富色彩，既有雄伟的清真寺、北非阿拉伯土黄与砖红相间的民居，又有东罗马拜占庭式的天主教堂和白蓝荡漾的法国折衷主义海滨公寓。各式各样的建筑群落相安无事地在地中海畔的峭壁丘陵间静谧安卧，见证着这座城市的历史，也陪伴着阿尔及尔人们每日恬淡安然的生活。

　　阿尔及尔人的生活很悠闲，做什么事都不慌不忙，优哉游哉的。在地中海边的古罗马遗迹上，经常可以看到面朝大海、发呆闲坐的当地人。他们在这古旧的残垣断壁间一呆就是一整日，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平淡地看海望天，享受发呆。“有什么事非要这么急着去做呢？”这是当地人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于是，连街边小铺的店员、咖啡馆里的服务生都深得其中精髓，个个服务态度一流，但服务速度如蜗牛。

　　沿途进了一家咖啡馆，一个叫阿里的年轻服务生把我领到了座位上，递上一本菜单外加一份青涩的笑容，然后你就自便了。如果你非得等他们回头找你嘘寒问暖，推荐饮食，大概就得等成古罗马遗迹上整日发呆的阿国公民，从此干坐了。要说，点菜不着急显出阿尔及尔人的慢性子，到了结账的时候那就更显出他们“不差钱”的高贵品质了。有一次吃完饭买单，服务生一走就是半个小时不见回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人盼来了，人家还是一副慢悠悠的模样，压根儿没觉得半个小时叫做“久候”。

　　其实仔细想想，这慢也有慢的好处——在商店，店员会娓娓道来，不厌其烦地仔细帮你挑选介绍，即使你不买，他们也是一笑了之，脾气好得让人想写表扬信。在饭店，服务生会等你熟悉了菜单，考虑好想要什么再随叫出现在你的身边，绝对不会可劲儿向你推荐海参鱼翅、鲍鱼龙虾。想想，这多么人性化啊！享受时光在身边寸寸流过，感受每一天的阴晴冷暖，晨曦黄昏，在阿尔及尔，生活是需要慢慢品味的。

　　也不是所有的慢都能让人感受这里生活的美好，飞机晚点就是一件让人很头疼的事。在这里，飞机不准时简直是家常便饭，晚两三个小时那叫正常区间，晚五六个小时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有一次我坐当地的飞机去另一个城市，就不幸遭遇了晚点5个小时的国民待遇。然而，除了机场的广播里偶尔会告诉大家飞机晚点，整个机场几乎没有任何反应，要不是手里的飞机票、腕上的手表，我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航班。时间就这样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过去了，当我数到第一万零四千只绵羊的时候实在是有些着急了，可是当地人还都好像什么事没发生似的，坐在候机厅愉快地聊着天。我抓住身边的一个当地小伙儿问道，这里的飞机怎么总晚点呢，难道当地人不生气吗？只听小伙子说：“这很常见，大家都习惯了，反正飞过去也是做那些事，为什么要急着去做呢？早到晚到没什么区别呀。”说完他睁着蓝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一脸的不解。

　　浸透在阿尔及尔人的生活中的“慢”已经成了这座城市的节奏，无论是你徘徊在阿拉伯老城Kasbah的蜿蜒小巷中，还是流连于法国式新区的雄伟建筑中，都能看到缓行于老城无数台阶上的老者，在街边空地光脚踢球的孩童，抑或新区广场上坐着发呆的卖仙人掌果实的小贩，看到他们，时间仿佛停止了，停驻在了这个午后阳光笼罩下的白色悠闲之城。

　　(摘自《格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