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的朋友一直在帮助我找女儿玲玲,终于他们打听到她的地址和电话,于是朋友先用电话联系。朋友在电话里问她,“你还记得小时候带你的人吗?”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会儿,回答说,“记得。”
朋友又说,“她现在从唐山来,你想见她吗?”
电话那头没有迟疑:“要。”
朋友放下电话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在此之前,我们都担心她不记得了离别这么久的我,也担心她会记恨而拒绝见我。
……
1
我离开女儿玲玲时,她才5岁。
那天晚上,我轻轻地收拾行李,担心吵醒在床上睡觉的她,但她还是醒来,她睁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我想她一定在想问我是不是还要离开她。
她看了我几眼后,就又睡了。这次的离别不同于以往,因为我要回国,此时的中国还没有全部解放,这样回去不仅有风险,还有极大的危险,所以是不能带女儿一起走,即使想带她走,别人也不同意。
第二天一早,我轻轻地起床,在离开房间时,我再看她一眼,她没有醒来,熟睡的样子很可爱,我很想最后亲她一下,但还是忍住,担心她就此醒来,那时我可能就再没有勇气迈出这个家门了。
大街上很安静,走在路上我还一直想象着当她睁开眼睛,看到我不在她身边时,她会怎样的伤心,会怎样的哭泣。
飞机上只有我们3个人,大家都默默地从舷窗往外看,想着各自的心思,因为这一刻对每个人来讲都十分重要。而我的脑海里都是女儿玲玲的身影,耳朵里是她悲戚的哭声,有时又觉自己也在哭。
记得我小时候,老家浙江温州生活非常穷苦,父亲不得已带着全家人流浪到福建厦门。到了厦门后生活还是很困苦,家里人迫于无奈只好将我给了别人当童养媳。
那时,我什么都不懂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不知道父亲母亲的名字,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到别人家。
在养母家,我没有一张床,蹲在哪里就睡在哪里,吃饭时,也只能等到别人都吃完后,才能上桌吃别人剩下的饭菜。
2
一天,我从楼上看到父亲和哥哥在街对面向我打招呼,他们用手势让我出来,可我不敢出门,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对我比划着,最后父亲用手指着远处,但我一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从那天后,我就再没见到他们了,直到母亲来看我时,才告诉我父亲和叔叔、哥哥都离开了厦门,他们那天来是向我告别。
母亲还留在厦门,她有时来看我,这引起了养母的不悦。迫于养母的威严,从那以后,每当母亲来时,我只能像木头一样地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对母亲说,但心里一直很难过,那时我最早学会的就是忍受和忍耐。
几年以后,养母没有让我去上学,而是送我到附近的南音社学唱南音。
南音社的人看到我虽然个头小,但音色很纯,就让我学唱南音,我不识字也不识谱,只好一句一句地背,到了后来,一首曲只要跟几遍就能学会,师傅也很满意我这个文盲徒弟,几年后我就能独自地上台演出,厦门的一些茶楼都开始请我唱南音,养母就此有了不错的收入。
后来,养母提出带我到南洋去,说是在那儿好挣钱,当时我听了她的话,同意跟着她走,那时我不懂得南洋在什么地方,更不懂得这一走可能就回不来,所以匆匆走时,不懂得向母亲告别,哪想到从此我再也见不到自己亲生母亲了。
到了南洋后,我们就落脚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市。在那儿,我几乎每天都在中国人的茶楼里唱南音。可没多久,我就感到身体不舒服,医生看后说是水土不服,但怎么也医不好我的病,而养母却要我继续去唱南音。终于有一天我开口对养母说“不”,当时养母气得很,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这些话句句都刺到了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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