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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怀尧
替谩骂自己的网友难过
这是一栋隐藏在北京大兴郊区的乳白色两层别墅。2002年起,李银河就择居在此。
身为社科院社会学所家庭与性别研究室主任,李银河每周二都会去一趟单位,其他时间则待在家里,除了写论文和专著,就是看看电影读读书。对于现在的居住环境,她感觉满意且充满眷恋:“空气特别好,吃的东西也很新鲜,刚搬来的时候,都是我们在自己院子里种菜,根本就不用到外面去买菜。”对于物质,李银河要求不高,“一个人消费的欲望再高,他睡的只能是一个人的床位,吃的只能是一个人的饭量。”她崇尚节俭,从来不买名牌,“衣服都是四五十块钱的,比我们家保姆穿的还便宜——她一条裤子都200元呢。”平日闲时,李银河喜欢躺在家里的沙发上,随手翻看各种书籍。“好就看,不好就扔在一边,”或坐在计算机前,“有感觉就写,找不到感觉就停下。”
有时候,她还会把自己的一些观点和思绪写进博客。但是,某些网友的谩骂和人身攻击让她觉得无法忍受。“我真替他们难过。”她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地面,“我的亲朋好友对我的做法都挺支持的。王小波如果活到现在,立场肯定也和我一样,只不过他表达的方式会更幽默。”
受父母影响最大
1952年,李银河出生在北京。其父是山西人,母亲是河南人,均为知识青年,抗战时相识于延安。革命胜利后随部队进京,后来被分配到《人民日报》工作。李银河兄妹4人,她排行老末。现在回想童年,她感觉很幸福,“非常和谐,而且不缺玩伴。”
说起父母时,她若有所思:“在成长过程中,对我影响最大的其实还是他们。”“父亲经常会给我们讲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像‘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之类。”李银河回忆,为了让自己明白这句话,“父亲还举例分析,说有一次报社开会,大家互相提意见,他直截了当地对一个同事说:‘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点虚伪。’后来父亲挺后悔的,他告诫我们,以后决不能这样做。”这些言传身教,对于十几岁的李银河来说,影响深远。
若干年后,当一些专家和学者对她的某些观点大加讨伐时,人们很难看到她站出来反驳或者与之激辩,更多的时候,她会一笑了之:“如果我们对周围的人只观察,不批评,那么我们一定会活得更快乐一些;如果我们总是尝试去欣赏美好的东西,而不去看丑恶的东西,那么我们一定会活得更快乐一些。”
1969年,李银河17岁,本来是要被分到吉林去插队的,当她得知内蒙古正在招人后,有些坐不住了。为了争取到内蒙古的机会,“我写了血书表决心。”在她看来,内蒙古有军队编制,算是屯垦戍边,“就是当兵了嘛,我觉得挺光荣的。”
这一去就是3年。“内蒙古那个地方啊,风沙特别大,有时刚刚挖好的水渠,一场风沙就把它平掉了,然后又得重挖,如此反复。”最让李银河无法忍受的是,她插队所在地位于河套地区,属盐碱地,农区亩产量仅70斤,但是下的种子就有30斤。“这种无收获的劳动说白了,是对人的一种折磨。如果说其中有什么正面意义的话,就是让我明白了社会,知道它和学校还有家庭是不一样的。这也算一种人生经历吧。”说起那段生活,她没有太多抱怨,只是摇头苦笑。
1974年无疑是李银河的人生拐点,因为一篇描写农村生活的文章,她被推荐到山西大学,进入历史系学习。
丈夫王小波
在山西大学读书期间,一次回京,李银河在一个朋友那里无意间看到王小波的习作《绿毛水怪》,“觉得很震撼”,少女的心弦被文字拨动。1977年寒假,朋友去王小波家有事,“我也跟着去了。”第一次见王小波,她微微有些失望——“他长得不太好看,而且不热情,只是随便和我打了个招呼。”
大学毕业后,李银河回到北京,刚到《光明日报》工作没多久,王小波就去报社找她,聊了没多久便单刀直入,问李银河结婚没有,“我说没有,他对我说,那你考虑考虑我怎么样。”——李银河被他的直率吓住了。
不久,他们开始通信和交往。王小波把情书写在五线谱上,让李银河记忆犹新。确定恋爱关系之后,李银河的母亲不大放心,觉得王小波这孩子“傻大黑粗,看上去挺怪,怕靠不住”。每次母亲问起,李银河的回答总是明确而坚定:“这人有很睿智的头脑,别人不能比。”
1980年1月21日,二人登记结婚。
以温柔优雅的态度生活
1982年,李银河去美国匹兹堡大学社会学系硕博连读。两年后,王小波也来了。在美留学期间,他们驱车游历了美国各地,并利用1986年暑假游历了西欧各国。在美国的4年,王小波基本上没有工作,只是在家读书写作,李银河下班回来后就忙家务、做饭。
1988年从美国回来后,李银河开始了自己的专业研究。主要集中在四个范畴:婚姻、家庭、性别和性。其中关于性的研究多一些。她的第一本论文集就是《中国人的性爱与婚姻》,其中除了中国人的离婚、独身、自愿不生育等问题,还深入研究了一些同性恋的内容。此间,王小波在中国人民大学执教。小说《黄金时代》在台湾获奖后,他干脆辞掉公职,当起了自由作家。
“当初之所以选择这个专业方向,是因为这几个领域都是社会学的经典研究领域,尤其关于性的研究,在国内还很少有人涉足。”她说,这些问题自己好奇,“研究它们能感觉到快乐,而且,对那些陷于不幸的人也有所帮助。”
1997年4月10日,王小波发给李银河最后一封电子邮件:“北京风和日丽,我要到郊区的房子去看看。”次日凌晨,王小波心脏病突发辞世。其时,李银河正在英国剑桥大学做访问学者。得到消息后,她“脑子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后来,李银河深情写道:“作为他的妻子,我曾经是最幸福的人;失去他,我现在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回首自己的前半生,李银河觉得平淡无奇,“跟小波在一起有点轰轰烈烈,除此之外,应该说是乏善可陈,也比较枯燥。”至于目前的状态,她觉得自己有清醒的认识:“对社会学还比较喜欢,做起来有一些快乐;对文学无限向往,但是缺乏才能;也许最终发现,我真正喜欢做的事情是观察四季轮回。”
“梭罗有一句话说得好:‘我们为什么不能像攀折一枝花朵那样,以温柔优雅的态度生活呢?’”——她语气平缓从容,像是在自言自语。
(摘自《贡献者:怀尧访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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