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愿去想象,自己也许会碰到《秘境追踪:记忆蒸发》里探讨的残酷处境:或许某天醒来,你会突然以为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实际上那只是你的卧室。或者,你无法回忆起自己最近的一切细节,从想不起中午吃过什么,到忘记亲人的长相。
20世纪初,阿伊洛斯·阿兹海默医生首次发现了这种可怕的病症,症状表现为记忆力逐渐减退直至丧失、思维能力退化。最后,病人身体各个方面的机能进入全面衰退状态。这种疾病的患病人群平均年龄在65岁以上。后来,人们把这种疾病称为阿兹海默病症,即一般所说的老年痴呆症。
幸好,对于阿兹海默症的恐惧,也许不会再持续很久了。2007年12月,清华大学医学院刘国松教授和美国哈佛大学及麻省理工学院同行的最新研究成果被公布:“在一块印刷电路板块构成的网络上,研究了大脑海马区域神经细胞突触联接的自稳态现象,开创了将计算机技术应用到神经网络特性研究的崭新方法。”
毫无疑问,这意味着计算机的作用将进入脑科学领域。在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利用电脑芯片,模拟大脑神经元储存信息,并最终取代海马的作用,也许很快就不是科幻小说的内容了。
对于悲观主义者来说,这很容易使其联想到科学发展的负面作用:也许人类的脑组织会因此被计算机技术异化,也许人工智能会因此引发一系列社会问题。无论反对声调多么高亢,这一技术的成功和应用似乎已经无法阻挡。如果不要考虑得太复杂,最初的受益者应当是被阿兹海默症纠缠的人群。
从人类文明起源开始,记忆的特殊性便已被意识到。古希腊时期,还有专门的主宰记忆的女神被信奉。记忆标识了每个人的过往,因为有记忆,身边的一切对我们来说才有意义。大脑中每一个片断串联在一起形成过去,新的片断不断加入组成现在。每一个人之所以成为自己,正是因为记忆。我们活在记忆之中,也不断创造新的记忆。
早期的科学家曾经把心脏看作灵魂和记忆的载体,这个器官被赋予了不属于自己的荣誉。这种错误的理解,一直持续到17世纪,通过解剖和电磁学,大脑的至关重要,才逐渐被人类发现。
然而,在20世纪50年代之前,没有人知道这种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的东西究竟躲在哪里,更不要说能够找出记忆消失的原因。种种意外或病变,常常使得一些人在某一天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正在丧失。人的记忆究竟保存在大脑中的哪个部分?它又是怎样逐渐消失的?这是许多年来让科学家和医生非常头疼的问题。直到一次成功而又后患无穷的手术后,人类终于发现了大脑中掌管记忆的具体部位——海马。
脑科学领域持续了很久的、摸不着门路的状态,在大脑中的海马区域被发现后,终于得到改善。针对阿兹海默病症,基于神经元和细胞老损的治疗方法,也不断被尝试。从补充神经递质乙酰酯酶,到诱导大脑神经干细胞再生;从修复神经细胞,到利用芯片“人造海马”。
计算机技术的介入早已可以预料,且一定会发挥重要的作用。除了认可这一突破,隐约的不安总是无法消除。
也许记忆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东西,它在储存之前还要经过大脑的加工。许多人抱怨自己的记忆力不甚准确,只是因为记忆的过程中夹带的主观因素。生命的乐趣在于不确定,这种不确定也包括了对过去的模糊。没有人的记忆能排除个人色彩,同一件事,不同当事者的记忆却总是因主观而有出入。
记忆并不是虚无缥缈的,它储存在大脑中的某个地方,且是一个不十分保险的地方。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或者是无法抗拒的时间和老化,都可以使得记忆对我们来说是那么值得珍惜。如果有一天,看到的一切都开始陌生,却已然没有创造新的记忆的机会,这是否意味着,人生的意义已经被自己抹煞?这就是大脑的记忆状态,也许记忆有一天会消失,但这是自然的,计算机却不然。
当计算机网络取代了大脑神经元,或芯片取代了海马,人类的记忆将准确无误且长久保存,然而碳基生命不同于硅基信号的特色,也将磨灭殆尽。如果这一技术,仅仅是应用于治疗阿兹海默症,相关科幻小说中描写出的、悲剧性的一面,或者不会出现,但,真的能仅仅是用于医学吗?
也有各种关于大脑超强记忆力的说法:一位中学老师可以轻而易举地记住全校同事和教过的学生的电话号码,有些人对于自己经历过的每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人可以对刚扫过一眼的东西过目不忘。乐观一点来看,大脑本身,还是有无数潜能等待挖掘,计算机可以记住的,大脑,说不定也能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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