镍中毒亟待研究鉴别

　　记者采访中，很多已经到医院进行化验和问诊的患者认为，目前国内医学存在盲点，“没有将镍铬烤瓷牙与人体的相容性结合起来研究”。

　　中国人民解放军307医院毒物检测中心副主任医师孙成文认为：“重金属中毒主要研究范围仅限于铅、汞、砷、铬、镉、铊，对镍的研究几乎是空白，我敢说国内没有一个人有很透彻的研究。”

　　孙成文说，体内镍含量的标准，现在全国也没有一个统一而权威的标准，不同单位的建议值都不一样。建议值可以随便找一些健康人进行测量，估摸着制订出来。

　　孙成文怀疑，镍铬烤瓷牙中一般含有铍，铍是毒性非常强的元素，“要关注镍铬烤瓷牙是否能导致一些疾病，不应忽视对铍的研究。”

　　刘原认为，镍铬烤瓷牙就好比“关木通”(某药厂生产的传统中药中的一个物质，后被检测出对肾有毒性，已被卫生部门禁用——记者注)，“都是按照惯性思维在使用，用了好多年了也没有做过严格的与人体相容性的实验，直到很多人发病了才转而去研究。”

　　清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口腔科主任王隽承认，镍铬合金烤瓷牙中的镍金属会使部分人群产生口腔过敏反应。即使不过敏，几年后，在复杂的口腔环境中，暴露在口腔中的金属部分可能会有离子缓慢渗出，释放黑色的氧化物，并在牙龈上形成灰黑色金属线，这有可能增加人体内的重金属含量。“但会不会引起肾脏疾病，目前还没有相关科学资料。”

　　武汉大学口腔医院口腔修复科主任王贻宁也声称，临床发现，部分人对镍过敏，会导致皮肤、黏膜产生炎症。至于镍铬合金烤瓷牙会不会引起肾脏疾病，“教科书和文献上还没有记载”。

　　刘原认为，以前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案例可能与做体内重金属检测的设备少有关，“一年多来我到处求医，跑过很多医院，目前我知道在北京只有朝阳医院和解放军307医院可以做体内重金属检测，医生的说法是这种设备很贵。连北京的三甲医院都觉得贵，其他地方就更可想而知了。”

　　当记者问及镍是否对肾有毒性、在体内达到多大的浓度可对肾脏造成损伤时，有着15年毒物检测经验的孙成文拿出参考书来进行查阅，最后得出结论：镍是一种比较有刺激性的元素。

　　著名肾病专家方国祥教授表示，在镍中毒方面的研究，国内外都没有公认的医学报告，既然现在有这么多人质疑，有关部门就应作出反应，进行专门研究。

　　时至今日，刘原的大部分时间仍花在奔波于北京各大医院的肾病和职业病科上，厚厚的一本病历和化验单，见证了他求医之路的漫长。

　　然而，他追索的答案现在依然渺茫。让他生气的是，一些医生以“以前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案例”、“医学书上没有记载”为由否定镍铬烤瓷牙和肾病有关。

　　“有专家说镍没有毒，那么请问他们是否有科学的研究报告？”刘原说，就像有人反映某个软件出问题了，在检测模块的时候，不管以前那个模块运行得多么稳定，都应该重新审视其代码。即便是原有的代码没问题，那也应当思考当它搭配另一个代码使用时又会如何。

　　一些国家禁用镍铬烤瓷牙

　　做完烤瓷牙后，牙龈边缘会出现一条黑线，甚至出现牙龈红肿出血。这一现象是很多患者质疑镍铬烤瓷牙可能导致身体不良反应的开始。

　　2002年由北京大学口腔医院医生邓旭亮、胡晓阳、李国珍等合作进行的一项实验表明：贱金属合金离子析出的量比钯合金和银钯合金明显多，有统计学意义。镍铬合金析出的金属离子主要是镍离子，有少量铬、锰析出，且随时间延长而增加。(2002年第l6卷第1期《现代口腔医学杂志》：《五种全冠合金铸造后的腐蚀性研究》)

　　我国“中毒性肾病”创始人之一、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方国祥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镍铬都有直接的细胞毒性，能够直接引起细胞中毒。如果人体与这些金属接触的剂量比较大，接触的时间比较长，会产生一些有害身体的重金属化合物。

　　国内已有医学研究印证了方国祥的说法。中山大学光华口腔医学院周雅彬进行的“口腔铸造合金的离子析出状况及影响因素”实验，得出结论认为：体内外研究表明，口腔铸造合金在口腔环境应用中可析出金属离子，而且析出的离子质量与其组成成分、相结构、周围环境等多种因素有关。当析出的金属离子达到一定浓度时，可导致机体发生多种不良性生物反应，如变态反应、炎症反应、细胞毒性等。(国外医学口腔医学分册2003年9月第30卷第5期)

　　其实，早在1996年，由解放军301医院王海鹰、鲍善芬、马良等领衔的一项医学研究就发现，镍的形状记忆合金在动物体内的稳定性是相对的；合金中镍释出程度及其在动物体内的代谢过程存在差异；镍在动物肝、肾及鼻咽粘膜中可能有蓄积倾向(《军医进修学院学报》1996年7月)。该实验的第一牵头人王海鹰教授已经退休，曾参与这项实验的马良医生向中国青年报记者确认了这项实验结果。

　　解放军301医院肾病科一医生表示，镍含量超标肯定会对肾脏造成影响，但是否与镍铬烤瓷牙有关，需要进一步检查。

　　中华口腔医学会口腔材料专业委员会委员、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口腔医院医生刘丽、何福明在《口腔材料器械杂志》(2002年第11卷第1期)发表的名为《牙科合金的应用现状和存在的问题》的论文中提到，“(上个世纪)70~80年代以来国外做了许多研究，并一直持续到90年代，目前对镍和铬的致敏性和致癌性已有比较一致的认识。镍和铬为已知的变应原。人体皮肤接触试验结果表明，20%女性受试和27%男性受试对镍过敏。口内组织对致敏原有更高的抗力。而口内组织暴露于变应原时，可在远离修复体的部位出现荨麻疹、瘙痒、湿疹或疱疹等。”

　　论文作者何福明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还介绍，“美国要求牙科医生在用镍基合金为病人制作修复体之前，必须向病人介绍：镍基合金强度高、便宜，在部分病人体内，镍能致敏，镍可造成实验动物发生癌症，还可能与部分人的肺癌形成有关。如果医生不作上述说明，病人出现问题后可依法指控医生。”

　　上海沪申五官科医院口腔修复中心王颖医生表示，在发达国家，烤瓷修复一般都以贵金属和全瓷牙为主，镍基合金的烤瓷牙在一些国家是禁用的，而国人由于受经济条件限制，一部分人会选择比较便宜的镍铬烤瓷牙。因价格低廉，镍铬合金烤瓷牙是烤瓷牙中使用最为广泛的一种。武汉大学口腔医院口腔修复科主任王贻宁介绍说，来该院做烤瓷牙的50%以上都选择镍铬烤瓷牙。

　　针对不少患者质疑镍铬烤瓷牙导致肾炎等疾病的情况，方国祥建议，首先，应依据动物实验研究方面的结果来初步判定。其次，怀疑自己的病情与安装镍铬烤瓷牙有关的患者应该进行系统检查，然后以报告方式上报相关部门。第三，卫生部或药监局应组织在镍中毒方面有优势的医院牵头成立研究、治疗机构，对搜集的病例进行系统的鉴定。（实习生 田国磊 本报记者 叶铁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