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有这样一群人,为了数百元至上万元的收入,他们常年口服、注射那些他们原本并不需要的药物,做上市前的安全测试。他们是职业试药人。
北京有几十家医院经常试药,而职业试药者的数量,有人说有数千,有人说上万。其中,在校大学生是试药的主力军。目前,法律对该群体的保障相对较弱。
张可掀起衣袖,肘弯处密密麻麻的都是针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吸毒。其实,他只是一个职业试药者。
在北京初秋的太阳光下,张可在轻轻地发抖。“身体检查不出问题,就是虚。”
张可今年19岁,职业试药已有一年半。
据统计,中国每年有800多种新药上市。这些药在小白鼠身上进行毒性试验后,下一步便要在张可这样的健康受试者身上试验其安全性。之后,才在病人身上试验疗效。行内人称,职业试药者至少有数千人。
张可自嘲道,他也是一只“小白鼠”。他之所以愿意做,是因为每试一次药,都有数百直至上万元的酬劳可以拿。这是他的惟一收入来源。
假学生参加试药
试药时张可不但隐瞒自己嗜好烟酒,他的学生证也是花了200元托人办的,使用假证试药在业内已不是秘密。
9月12日上午7时,海淀区花园北路某医院门诊部2楼的走廊里,张可笑着对同伴说,“今天要试的药是治男性性功能的。”
任欣听到张可的话,扭过头,“你还真别说,我最近发现自己真有点不中,老婆很生气。”任欣是河南人,30来岁,自幼习武,两年前和妻子来北京做试药人。
过了8点,医生开始为入选应征者体检。院方只想要大学生,任欣面相较老,又拿不出学生证当即被淘汰。
在一名女医生面前,放着一大摞《知情通知书》。获得体检资格的人,大多看都不看,直接在《知情通知书》上签名。
试药者必须签署《知情通知书》,其出自《药物临床试验质量管理规范》。该规范自2003年开始实施,目的就是保护试药者的知情权,也标明了院方的法律责任。
但张可却并不认为这份《知情通知书》有什么作用,每次几乎都不看,他说,“想做试药的人很多,你不做,马上有人顶。”
北京有几十家医院经常试药,而职业试药者有人说有数千人,也有人说有上万人。
“你抽烟吗?”医生问张可。
“不吸。”张可不自觉地握紧双手,他的右手手指发黄。
“喝酒吗?”
“不喝,一点都不喝……”
事实上,张可好烟酒,在朋友中是出了名的。特别是在网吧,他是一根接一根地吸。上完网,通常他会喝上两瓶啤酒,再蒙头大睡。
“你们不要隐瞒,要对自己负责。”医生边说话,边在张可体检表上各项生活习惯后画着对勾。
事实上,张可不但隐瞒了自己嗜好烟酒,他那张紫红色封皮的学生证,也是花了200元托人办的,因为在校大学生容易获得试药机会。用假身份证、假学生证参加试药,在行内已不是秘密。
量完血压后,张可去做心电图。等了十来分钟,快轮到他时,一个男医生扶着一个20岁模样的男孩走了进来。
“借光,借光,这人情况比较紧急。”医生向大家频频点头示意。
“他也是试药的,抗抑郁症的,现在身体反应太激烈了,需要观察。”医生说。
等待做心电图的试药者都看着这男孩,说不出话。
“带头大哥”控制北京试药信息?
据说,北京试药业是由五六个大中介掌握试药信息,他们收取医院的报酬,同时试药者也要交付一定费用给他们。
张可原本是来北京创业的,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他成为一名职业试药者。
两年前,张可从高一退学,带了一万多元,离开浙江桐庐来到北京,和一些同龄人筹办快递公司。不到半个月,公司关张。迷惘中,张可迷上了网吧。期间,一名网友介绍他走上了试药路。
自从认识文飞后,张可才知道,试药业原来是由不同等级的中介组成的一个网状形态。
文飞是一名中介。他打个电话,就能喊来十几个试药者。毕业于北京一所二流大学的他做试药中介已近两年。他自称自己只能算中介链中的低端。
文飞说,在他上面还有“带头大哥”,也就是试药业的大中介。这些“带头大哥”在多家医院拿下试药代理权后,向文飞这样的小弟,发布试药信息,再由文飞等小中介负责找人。
文飞和其他试药者一致透露,北京试药行业是由五六个这样的“带头大哥”组织而成。经常接近这些“带头大哥”的文飞说,“一般的三甲医院,没有10万元以上的活动费用,是不行的。”
“医院一般不许大中介向下线索要中介费。”文飞说,因为医院会给大中介报酬,每找来一试药者,“带头大哥”可获得数十元。
而事实上,除了医院支付的报酬,“带头大哥”还会向文飞这类的小中介收钱。文飞在向试药者提供信息后,一般收取试药报酬20%的费用,并将其中一半上交给“带头大哥”。
“但我自己试药就可以不用支付给任何报酬了。”文飞一边做着中介,一边自己也进行试药。
张可是文飞下面的小弟。张可试药久了,也以此方法向其他刚入门的同行介绍信息,并抽取20%的报酬。于是,试药链的环节就这样一节节地形成了。
但北京医院方面否认试药信息是通过中介发布。
9月12日,记者根据张可提供的信息,来到位于北京市海淀区花园北路的某医院,以试药人的身份,参加了一次体检。
在体检之前,张可低声告诉记者,医院会询问是否经中介介绍而来,“你就说,是同学在附近学医,对你透露的。否则就会失去试药机会。”
当记者向该医院一位试药现场负责人询问此事时,他说,该试验室拒绝中介发布试药信息,但对于试药信息如何披露,这位负责人不做说明。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医院都将信息委托给了大中介。像协和医院的试药招人,便是由医院工作人员直接与每个试药人联系,杜绝了中介赖以敛财的可能。
文飞说,但这样的医院,目前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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