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无锡。
正是江南的梅雨季节。下午的一场大雨让太湖有了些许生气,除去不久前的人工降雨,这或许是无锡入梅以来第一场欢畅淋漓的雨。
“下雨能缓解太湖中蓝藻的聚集。”太湖北岸的南泉村一位李姓村民说。之前,他和众多无锡人一起,经历了蓝藻爆发而导致的水危机。
“那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李轻描淡写地说。但一个月前的事实并不像他现在说话的语气那样轻松。5月28日,因太湖水域蓝藻爆发,导致无锡部分地区自来水水质发生变化,居民生活用水出现异味,引发供水危机。
对于他而言,这场危机已经过去了。“我家半个月前就开始将自来水直接烧开了喝。”他说,而在5月28日水危机爆发后的两个星期中,他和众多无锡人一样,只敢使用购买来的纯净水。
“好在都过去了。”他笑笑。
应急变常态
“我们现在能够保证无锡市民饮用水的质量了,但仍然很忙。”无锡市自来水总公司水质检测中心主任周圣东说,“从5月28日到现在我还没休息过。”
没有好好休息的也包括很多地方官员。
据了解,5月29日晚,无锡市相关部门连续召开紧急会议,就自来水水质问题进行研究。无锡市委书记杨卫泽多次要求当地自来水公司,要不计成本、千方百计地采取措施强化处理,除臭味尚需时间解决,其余指标要全部达到国家饮用水的标准。杨卫泽同时说,为确保全市饮用水的绝对安全和供应稳定,要确保水源地和取水口严密保护到位,确保自来水制水工艺、装备、技术和管理先进可靠,确保不达标自来水不出厂、不进管网。
为此,周圣东和她的同事每天都要24小时监测水源地的溶解氧等水质指标——在不同的情况下,需要通过调整水处理方案使自来水能够达到国家饮用水的标准。
与此同时,在环境监测中心,忙碌的节奏也依然没有减缓。“现在我们当天监测到的太湖水源地水样的数据,仍然要当天就上报给市长。”无锡环境监测中心理化分析室主任石浚哲说。
他身旁的一位工作人员正在整理水中藻类细胞的数据:“从数据看,太湖中的蓝藻仍然很多,并没有缓解。”在他看来,今年江南的干旱使得他接下来的工作依然繁重:“往年梅雨季节几乎天天下雨,但今年没怎么下。”
“我们的工作人员每天早晨7点,甚至更早就要去太湖人工抽取水样,然后带回监测中心来化验;傍晚,所有的数据都要汇总起来,以做决策的参考。”石浚哲说。说完,他匆匆走入隔壁的办公室,那里有一堆的数据等着他整理,然后上报。
而在无锡市自来水最大的一个取水口——南泉水源总厂,一个生态隔离坝快要完工了。这个橡胶做的黑色大坝从湖水表面一直延伸到湖底,在南泉水源总厂的取水口周围围合出一个密闭的水域,以防止漂浮的蓝藻进入取水水域。“快完工了,这差不多花费了240万。”南泉水源总厂的厂长桑子文说。
5月28日,就是这个水源厂的工作人员在早晨7点时发现实时监测的水中溶解氧偏低,这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一般水的溶解氧应该是5mg/L以上,但那天早晨这个数字只有2;到傍晚,情况突然急剧恶化,这个数字一下降至0.”周圣东说。
蓝藻在死亡腐败分解过程中,会大量消耗水体中的溶解氧,导致水体严重污染,发黑发臭。 “就是那种阴沟臭。”周说。
吸取那天的教训后,南泉水源总厂每天都会派出3-5条勘探船24小时轮班观测水质。每条船上两名工作人员,随时用手持仪器监测水质。除此之外,打捞蓝藻也是他们的工作之一。一艘船上的两名工作人员一天一共能挣300元。在隔离坝旁,一台美国进口的多探头仪器也已经开始启用。“从5月28日到现在,我们已经花了数千万了。”桑说。
很多当地官员庆幸地说,发达的地方经济,为这次救灾和长期治理,奠定了相当雄厚的物质基础。
但这个数字并未到顶。很多5月28日之后采取的应急措施,会成为他们以后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非一日之功
“把太湖治理好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无锡市民这么说,水质监测人员这么说,无锡官员也这么说。
这些从“应急”变为常态的工作,是在太湖蓝藻已然爆发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减少对居民日常生活的影响。
“太湖蓝藻爆发的最根本问题,在于人类活动对自然界氮磷循环的改变。”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的谢平说。
无锡人的确见证了太湖水从清澈到被污染的过程。
“四十几年前,太湖水真的很清,捧起来就能喝。”周圣东说。
不过,即使在湖水清澈可饮的年代,蓝藻也是存在的。“解放前,当地老百姓管蓝藻叫臭污田。”无锡市委宣传处部新闻处处长马汉清说,“当时的农民把它捞上来肥田。”
但70年代之后,农民不再使用这种“天然肥料”,而是开始使用化肥。化肥中的氮磷溶解在水中,流入河流湖泊,成为蓝藻孳生的最好养料。
80年代之后,太湖沿岸湖面养殖,餐饮经营,工业企业加剧了湖水中氮磷的含量。“那会儿太湖水就已经有些绿了。”周圣东说。
化肥、工业排污等孳生蓝藻的污染源不仅仅来自无锡。2000多平方公里的太湖沿岸,分布有特大城市上海市;江苏省的苏州、无锡、常州、镇江4个地级市;浙江省的杭州、嘉兴、湖州3个地级市;此外还有30个县。这些县市都经济发达,其中人口在500万以上的城市有1座,500万以下的城市有4座。太湖承受了这些县市绝大多数的排污。
“说不准哪里污染严重,就形成了污水团。”周圣东说,“这些污水团会像太湖上的幽灵,随风漂荡。”
据无锡市气象局介绍,今年春季,江南的风向从偏北风转换到东南风的时间早于常年近一个月,太湖湖面大量繁殖的蓝藻在风力的作用下聚集于太湖西北岸的浅水摊,并死亡、堆积、迅速发酵、变臭——而这个方位正是在无锡。
“无锡在水污染防治方面做得再好,也有可能因为别处漂来的蓝藻而影响了无锡当地的水质。”无锡市宣传部副部长李建秋说。每年春夏在江南刮的东南风很容易将蓝藻推向位于太湖北部的无锡。
“这需要环太湖相关省、市在太湖水治理、生态修复和环境保护等方面采取联手推进、共同应对的整体行动。”李说。
在6月11日的国务院太湖流域水污染防治座谈会上,两省一市(江苏省、浙江省、上海市)都纳入到了防治污染的行动之中。
而记者在翻阅今年四月份的一份当地报纸时发现,无锡市委书记杨卫泽当时就在一次座谈中就指出:“长三角合作首先是流域发展合作,就目前来讲,我个人认为最直接的应该是太湖流域治理方面的合作。”
但是,太湖沿岸的市县排污可能还只是太湖蓝藻爆发的原因之一。
“中国地势属于西高东低,在长江上流由于地势高,水流急,氮磷不容易沉淀,到了下游,地势平坦,水流放缓,氮磷就有了沉淀的机会。” 谢平说。
太湖流域位于长江下游,水势平缓,成为了长江中氮磷的沉淀之地。与之相似,同为长江下游,水势平静的安徽巢湖在6月10日也出现了蓝藻爆发的情况。
无锡和巢湖在蓝藻爆发后都一度加大引长江水入湖的措施,以求确保湖水水质的改善。
“引长江水入太湖的那十天,我监测到的水中的藻类细胞少了10倍。”环境监测中心站的一个工作人员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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