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用疫苗“打不起”
目前,国产疫苗中最便宜的在120-150元不等(分5次注射),进口疫苗则普遍在300元以上。这对于年收入只有两三千元的贫困农民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被狗咬伤后,马上清洗伤口并注射人用疫苗是遏制狂犬病发作的“最后防线”。
然而,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很多人被犬只咬伤后,并未得到有效的治疗。有些人虽然明知会有狂犬病的危险,却因无钱而不去医治。
这一切都归于昂贵的疫苗费用。
周梅华的死,表面上是对狂犬病的忽视。实质上,在其“隐瞒不报”的背后,是对“天价”狂犬病疫苗费的畏惧。
回忆起妻子为何不注射疫苗,罗杰充满绝望。妻子被咬刚好赶上家中四个孩子开学不久,几千块钱的学费已让这个家庭负债累累,100余元的疫苗费当然“能省则省”。
这并非个别现象,在眼前和长远利益的权衡中,天平总是会倾向于眼下的实际。但一时的侥幸,也许就意味着狂犬病毒守株待兔的成功。
8月初,在信宜市水口镇卫生所,11岁的小荣在家人的带领下,匆忙从七八里外的家中赶来。经医生诊断,小荣被狗咬后的伤口属于“III级严重暴露”。
按照处置原则,小荣应该“立即处理伤口并注射狂犬病疫苗和狂犬病血清或狂犬病人免疫球蛋白”。
然而,小荣家人却不顾医生的反对,只给小荣接种了155元的狂犬病疫苗。至于狂犬病血清和狂犬病人免疫球蛋白,却在一片“太贵”的抱怨声中遭到拒绝。
记者咨询得知,这种免疫球蛋白属于血液制品。每10公斤体重需要接种200个单位的免疫球蛋白,费用高达230多元。
这意味着,重达40多公斤的小荣如果注射狂犬病人免疫球蛋白,费用将高达近千元!
事实上,对于大部分被犬只咬后的人来说,在“天价”狂犬病疫苗面前,能够接种完普通的五针疫苗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更多的狂犬病死者,连最基本的疫苗费都难以承受。
余学明向记者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家的两个小孩都被狗咬了,但因没有钱打疫苗,家长只好把五针的疫苗分给两个孩子打,结果没有任何效果,酿成了惨剧。
据介绍,目前,国产疫苗中最便宜的在120-150元不等,进口疫苗则普遍在300元以上。这对于年收入只有两三千元的贫困农民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茂名疾控中心的临床资料显示,超过88.5%患者在治疗中并没有全程接种疫苗。
陆家海及其学生专门对广东省2003—2004年公布的244例狂犬病病例进行了研究。他们发现,在244例病例中,有67.2%的患者没有进行就医;在就医的患者中,仅简单用清水清洗伤口的患者占62.5%;近一半的患者未接种任何狂犬疫苗和抗狂犬病被动免疫制剂;“患者未接种全程狂犬病疫苗”的竟超过了九成。
狂犬病之所以能卷土重来,归根结底一个字:钱!
实践提供了一个佐证。从2008年元旦开始,新兴县将60岁以上老年人注射狂犬疫苗的门诊费用纳入“新农合”,减免全部疫苗费用。
政策实行当年,这个有着40多万人口偏远的山区县,“狂犬病发病仅为1例,防治效果非常明显”,新兴县卫生局有关负责人甘晓明透露。
“打不死”的狂犬病
根据卫生厅等四部门的通知,一旦有确诊的狂犬病感染病例,当地政府要迅速组织力量,在一周内对以发病村为中心,直径2.5公里以内的疫区,无免疫的所有犬只予以净化,并保持净化一年时间。
“净化”,也就是平常说的打狗。
周梅华病发后,她所在的北界镇开展了大规模的“净化”。现实一直是无声的教材,很多村民也不用政府动员,主动灭狗。
然而,打和杀从来就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即使是村民配合政府灭狗,实践也多次证明,打狗收效甚微。
2003年,茂名狂犬病疫情达到一个高峰,在全国地级市中挺进前五名。
随即,政府部门在中央部委督办下,组织大规模灭狗,不少干部还被分配了一定数额的任务,需要拿着狗尾巴证明自己的灭狗数量。在那一次的行动中,数万条犬只因此付出生命。
次年,疫情的变化让茂名的决策者眼前一亮:比上一年下降80%,仅相当于2003年的五分之一,灭狗行动高调维持。
但好景不长,2005年,疫情不仅不再下降,反而还有较大幅度上升,灭狗行动成效甚微,加上社会上各种叫停的呼声,也动摇了政府部门灭狗的决心。
“狗打完后三个月到半年内就又会多起来,狗一年繁殖三到四次,有强大的生命力。”何剑峰说。
“用灭掉一种生物来防止一种疾病是不可行的,目前来讲,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给所有犬只强制进行注射免疫。”
陆家海认为,给狗注射疫苗才是切断狂犬病疫源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关键的屏障。
谁家主管的狗?
“狂犬病高发,暴露出中国目前‘多头治犬’的不足。”陆家海批评说,目前中国与犬只有关的主管部门有四个:农业部门、卫生部门、公安部门以及工商部门。
农业部门主要负责兽用狂犬病疫苗的研制生产和供应,对城乡所有犬只进行预防注射、登记、挂牌,并负责犬类狂犬病的疫情监测工作和进出口犬只的检疫和免疫。
公安部门则负责对县以上城市(包括县)养犬的审批,处理违章养犬。
卫生部门负责预防狂犬病的宣传以及人用狂犬病疫苗注射和狂犬病病人诊治的管理。
工商行政管理部门负责管理犬类经营活动。
按照分工,如果各个部门联合起来,在防治狂犬病上齐下功夫,狂犬病疫情的传播将在狗的不同流通领域得到限制。
但现实并非如此。
“大家就像铁路警察,每人管一段”,陆家海认为,在部门利益的分割下,犬只主管部门在实践中存在“你不管我也不管”的空白地带。
在不少村庄,户均饲养两只甚至四五只狗的情况相当普遍,如果再加上无主、四处游荡的,狗的数量就更加可观了,但农村犬只的管理在多数时候却是无人问津。
“狂犬病作为人兽共患病,目前没有针对人兽共患病的专门管理机构,各地人与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之间都没有联系,更谈不上相互配合。”陆家海说。
“实际上,我觉得防治狂犬病很简单,目前要做的就是两点,一个是犬只疫苗免费并打下去,另外一个是人用疫苗纳入新农合。”陆家海认为,广东理应做到这一点,并能做好这一点。
“我不奢望免费,只要能纳入新农合,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虽然观点有异,何剑峰同样认为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胡念飞 陈枫 徐滔 汤凯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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