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肝救子母亲以自己的创举、媒体的广泛报道以及来自社会各界的关注,正在逐步接近梦想——挽救儿子的生命,从当初不折不扣的人伦悲剧转化为儿子平安、一家团圆的喜剧。不过,恰恰是报道中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引发了笔者注意——同济医院决定,免除这对母子所有的医疗费用(预计近100万元)。如果同济医院按照以往的盈亏平衡(暂且不谈盈利)原则,收取这百万医疗费用,那么陈玉蓉历经7个月的暴走锻炼、希望割肝救子的一切努力都可能化为泡影。如果“求医者自负”的惯常规则依旧有效,即使陈玉蓉再次寻求通过舆论报道获得社会各界援助,对于百万医疗费是否杯水车薪?
因此,目前这个圆满解决充满了太多的偶然性。陈玉蓉偶然地想出了以暴走锻炼“减肥”,来换取健康肝脏救儿子命的创意。媒体偶然通过报料或者别的途径获悉这一信息,进行了大篇幅报道并引来人心所向。同济医院“偶然”地做出这一大度决定,让压在陈玉蓉母子身上的百万医疗费大山得以清除,才最终换来了手术的启动。太多的偶然性叠加在一起,让人无法指向更广义的必然。
更令笔者好奇的是,百万医疗费的结构组成究竟是什么?毕竟我们曾经听闻了太多的“天价医疗”,甚至有儿科手术收取妇科专用费用的“奇闻”,从而形成了不少民众对医疗费用容易掺水根深蒂固的疑虑与担忧。医疗卫生事业的公平公益属性日渐消退,商业化和市场化趋势愈演愈烈,导致了医院财政压力下的自我利益补偿。“以药养医”,以“药”的超额利润来贴补“医”的亏损,几乎成为医院理性下的普遍选择。对百万医疗费是否合理的探究,其实是还原民众于信息不对称下无奈的价格博弈。包括笔者在内的民众希望通过对百万医疗费的成本清单陈列、组成分析,保证这一巨额费用的知情权——虽然它不曾真正产生。
其实,就算医院给出百万医疗费的清单与解释,限于专业知识,我们也几乎不可能分辨其中的真伪,而这恰恰是当下各种医疗矛盾中患者权利困境的集中体现,恐怕也是对医疗行业公共责任和基本职业伦理的最大挑战。公众不可能掌握专业的医疗知识,却基于对“以药养医”现状的认知,而有着近乎本能的反感与怀疑。医疗行业从业者是正确知识的掌握者,但既有制度的程序设计弊端和个人的自利天性,都可能由利益诱导其做出逆向选择。可以说,赤裸裸的功利主义原则之下,乱收费、非法行医、红包等诸多行业弊症,正让一个有着浓重人道主义色彩、本应受到公众高度信赖和尊敬的职业领域声望日下,哪怕是免除百万医疗费的义举,都会遭遇费用“注水”的质疑。
甚至百万医疗费为真,都会引发我们进一步的追问——一个肝脏移植手术都需花费百万,现有医疗价格制定体系是否合理?民众在缺乏医保后盾的情况下,如何承载这一重压?哪怕享有医疗保障,是否又足以解决患者的经济负荷?这些问题,需要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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