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信息时代,很多在普通人以为被偶然爆料,甚至一些被监督曝光而出现的热点话题,其实大部分是被一股潜藏的势力在操纵。近几年来,传统广告公关业务正在迅速走向网络,网络营销的业务应运而生,但是,其中一些以公关公司或营销公司名义注册的公司,不仅为企业提供品牌炒作等服务,甚至也能按客户指令进行密集发帖,诋毁、诽谤竞争对手。
随着媒体记者的深度探访,主角为“网络打手公司”的一条灰色产业链渐次呈现:这些所谓网络公关公司的合作客户中,不乏颇有社会影响力和知名度的大公司。而其操纵和控制舆论的切入端口也简单至极,即目前国内较主流的网络论坛。按照一些网络营销公司的说法,他们通过各种手法,几乎已完全控制了这些主流论坛,对于网络舆论的操纵,已近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新闻性的一些负面东西,我们可以帮你们无限扩大,我们可以在一个晚上让你们竞争对手的消息,在网络上铺天盖地布满整个网络。”而达致这一结果的直接工具和手段,便是网络灌水“雇佣军”,也即人们俗称的“水军”,所有网络公关公司都不遗余力地雇用大批水军,来为目标客户发帖回帖造势,这一过程通常需要动用成百上千的网络水军,某些营销造势事件中甚至可能达到十万之众。而另一些小成本的网络操控方式,同样让人暗自心惊。“只有两三万的预算,搜集一下觉得哪个点是比较恶性的,在它这个基础上单独做一两个,挑一两个重点论坛把这件事炒起来,网上最近两周左右,它的负面信息增加到500条600条,最后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从百度、谷歌搜索,基本上前几页全是它的负面信息,这也就是你这个费用在一两个月之内,能达到的最好的效果。”
按照业界的普遍预期,未来数年内,网络营销将成为最具营销力的市场手段之一。可是在这一预期成为落地实景之前,以网络打手公司和此条灰色产业链目前的疯狂扩张速度,恐怕同时到来的将是病入膏肓的网络营销诅咒,以及很可能对整个行业良性发展,形成致命冲击的声誉和形象口碑损毁。任何形式的舆论操纵控制,都只能得逞一时,而绝难长久蒙蔽信息受众,一旦网络受众从这种舆情骗局中集体警醒,以网络打手公司为代表的信息、舆情逐利集群,将很快由自以为得计的情绪操控性的“釜底抽薪”,被愤怒和走向理智的网络民意,报以真正社会性意义上的釜底抽薪,即全面、彻底的信任危机,和涉及整个行业链的不信任投票。技术意义上的朝阳产业,因其汲汲于短期局部利益的滥采滥挖,因其涸泽而渔般地过度透支行业信用、品牌声誉,将可能直接堕入公共伦理和社会经济学意义上的问题渊薮,而这样的现实不堪,无疑会是整个网络行业、网络时代的尴尬与痛楚。
同时被损害与被“侮辱”的,还有网络民意的热情与信仰。曾几何时,他们视此为民间舆情的最大最后一块信息集散处女地,为正义的理想圣地,为此不惜投入全部的激情与信念。但当后台之幕仅仅部分揭开,他们赫然惊觉,网络自由和网络舆论正义,原来仍只是一种权利错觉和理想幻觉,它不仅存在非理性言论泡沫,存在大量的、无处不在的议题设置、主题诱导,还遍布着商业利益的冲动触须,它们闻风而动,嗅利而动,将世俗生活的几乎所有灰色、黑色机谋构件,分毫不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地复制到网络平台和网络生活之中。这样的残酷现实,让矢志寻找言论理想国、精神理想国的可爱网民们情何以堪?
在上一个信息媒介发展的高峰时段,即电视时代到来之时,敏感的思想智者布尔迪厄便曾深刻洞察:“它是一个有权势的行业,并且这个行业是由非常脆弱的个人组成的。当个人面对特定的游戏规则,不自觉的服从就是致命的。也正是由于这些服从性,传媒在异化一切新闻资源的剩余空间时,也异化了自己。它实则只提供了一种自由的错觉,因为几乎所有在屏幕上显现出来的形象都是完全由公司和政治利益所操纵的。”这一警思同样适用于网络信息时代。随着经济生活和媒介市场的不断丰富发展,包括商业利益在内的各种社会利益纠结越发错综复杂,有利益便有纷争,有策划,有操控,亦不乏潜伏者、掠夺者,这是利益主体结构所决定的,它并不因为产业平台的新兴时尚与否,而天然高尚和具有利益、趣味免疫力。恰恰相反,作为社会信息资源、信息传播链的末端受众,和相对脆弱的一环,网民更有理由对这一随时存在的异化,保持警惕,保持理智明睿的审视、思考距离。无论是面对芜杂野性的网络水军,抑或其他网络潜伏介质。这将是网络人格结构,由青葱走向成熟的必由路径。
当然,无止境地在异质异味的工具化、操控性空间中局促瑟缩,终究是文明的悲哀与文化生存的绥靖主义。为了将公共言论生活与和谐网络社会的生存成本、信任成本、快乐成本,降至较低水准,则对类似网络“黑社会”现象的规则化、法治化约束和规制,同样不可或缺。 (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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