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3月1日电 据美国《侨报》报道,他无辜遭公交司机搜身的事仅差2个月即满两年时,小徐拨通了我的手机: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要求报社为他主持公道,语调强硬。听了他的简述后,感到事态严重,此后一年多时间内,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从一般采访和被采访关系,变得更加熟识,相互间建立了些信任,可他似乎并不想成为朋友。他给人最深的印象是喜欢四处漂泊。直到他被捕那天,才让人忽然想到,他四处漂泊也许是被迫的。
秋菊异乡打官司欲讨说法
巩俐主演的《秋菊打官司》在中国大陆几乎家喻户晓。影片中的村妇秋菊,为给挨了打的丈夫讨个说法,历尽千辛万苦克服重重障碍终于把官司打赢了。餐馆洗碗工小徐,2006年4月起也在为自己讨说法,他的处境比秋菊还难:语言不通,也不知到何处去投诉。
小徐来美6年多,独身一人闯荡天下,身无长物居无定所,多数时间是在餐馆打工,而且是做最脏最累的洗碗工。小徐生活无拖累,工作无压力,也活得逍遥自在。可2006年4月16日上午的一桩偶发事件让他走上了一条讨公道的慢慢长路。
那天上午,赶往盐湖城打工的小徐搭乘了一辆开往洛杉矶国际机场的公交车赶乘达美航空公司的飞机。当天上午11时许,当小徐乘坐的公交车开抵洛杉矶国际机场5号候机门前停下后,开公交车的非裔司机不知何故对不讲英文的小徐进行搜身。
据小徐回忆,事发后他感到恐惧与无助,由于不懂英文,他既未报警,也未记下非裔司机制服上识别身份的姓名或号码。然后竟一肚子的委屈乘上飞机飞往打工地点。事后,小徐感到无法消除胸中的屈辱,便试着投诉,因为语言问题他碰了许多钉子。执拗的小徐并未因此退缩,他一定要像秋菊那样讨个说法。他想到了华文媒体。
小徐打电话找到我时,他自称的受辱事件已过去了1年零10个月。此后,小徐走访了数名华裔律师。
一位自称有17年诉讼经验的专业人士表示,事件发生已近两年,这意味着民事诉讼期限将到。此外,除了一份千余字的“投诉书”外,小徐未找到证人也拿出其它证据,这是他屡屡受挫的关键。
近乎崩溃的中餐馆洗碗工
近两年来,经济不景气,移民法趋严,失业率不断攀升,像小徐这样靠打零工生存的更难。他抱怨说,只能做些“不死也致残”的工作。
由于经济环境及联邦执法机构趋严执法的压力,华裔小企业对雇佣工人已谨小慎微,很怕雇到“黑工”受罚。小徐说,他这种人找工从不去职业介绍所,都是靠朋友介绍,无论是加州还是外州,有工就去做。多数情况下他是在餐馆厨房内洗碗,他不习惯在楼面作。
一天晚上,小徐外州打工的餐馆打电话来,说是受伤了,但不太要紧,只是暂时不能上工而已,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他说是右面腰部到臀部肌肉疼痛,几乎无法站立,估计是每天长时间洗碗,总一个姿势哈腰站立所致。他说,餐馆老板娘对他不错,给他买了药,要他多休息。一般情况下这应算工伤,该去医院看病,由此产生的费用理应由劳工保险负担。小徐要求看病,可老板娘不准:“你不能报税,没有劳工保险。”
内心有鬼?一日一换住处
2008年春节前,小徐从外州打工回洛杉矶。我电话约他,希望不暴露记者身份看看他住的家庭小旅馆。小徐答应当天下午在他的住地见面,并主动提出要带我去圣盖博市他朋友住的另一家小旅馆看看。
家庭小旅馆以前看过些,多集中在各华裔聚居城市大型华人超市附近,这种环境对住小旅馆的人来说,买东西、打工都方便,他们当中许多人没有车。家庭小旅馆人很杂,有打各种零工的低收入人群,也有被家庭遗弃的老者,甚至还有逃犯,国际要犯薛乃印以及为高利贷者做杀手的王福林被捕前均住在家庭小旅馆里。
在蒙特利公园市在洛杉矶县是亚裔人口最集中的城市,自然有许多华人家庭小旅馆,它们多集中在嘉费尔德和嘉伟大道西北角的住宅区内。
小徐即住在这片风水宝地中的一家小旅馆内:一幢仅有两居室的独立屋,房子外面是个很小的前院。推门进屋即可看到家庭小旅馆特有的景象,室内所有空间都被床铺占满。不算大的客厅沿着四周墙壁放了7张床垫,还有一张上下铺的双人床。这里的床铺按天收费,一天8元。小徐睡在卧室内的一张床垫上,约有12平米的卧室内没有其它家具,仅有3张放在地毯上的床垫。
小徐的临时卧室内仅有一位室友,中间一个铺位空着。随小徐进屋后,大家只能坐在床上,彼此都不熟,谈话有些拘谨。小徐的室友只说是在等开庭,暂住这里。“等开庭”已说明了他的身份和目前的处境,即他是那种“庇护族”。还是小徐心直口快,坦承他数年前也等过开庭,可他一次即通过了移民官的面试,但并未去领取绿卡。这让我吃惊,之前我并不了解他的身份状况。如果是真的,小徐情况应很糟。小徐的室友漫不经心地说,近来附近的小旅馆曾遭到联邦移民执法局的搜查,据说还抓过人。
第二天再联系时,小徐已搬离了蒙市的家庭小旅馆,住进圣盖博市一家华人出租的亭子间。亭子间与楼梯和过道之间以布帘相隔,里面一张单人床、一张两屉桌和一把椅子。加上小徐的行李,一只小号带轮手提箱,亭子间内再无多余空间。即使这样,这亭子间已比蒙市的家庭小旅馆好许多,至少没那么拥挤。
转天,小徐再来电话,说他已在路上了,他要到外州打工,尚未决定最后去向。
在法律边缘漫步的漂泊者
小徐常在晚上打电话来,一个永远不变的主题是,他去了拉斯维加斯,先赢了多少,又都输了。说到赌钱,他的话总让人感到有水分,多是先赢了多少万,然后又输掉了,这似乎已形成定律:不管赌的过程多漫长、起伏多大,最后总归结为零,但很少是负数。谈起赌经,小徐蛮在行,不得不佩服。有几次打电话来,说得很兴奋,感觉是他要拉人下水。
他的生活似也很规律,先去餐馆洗碗赚钱,拿了工钱就去赌场赌,直到输光再回餐馆洗碗。偶尔也会谈起做生意,他说他的一个战友在广东种荔枝,产量很高,果实又甜,如果在美国卖,准有销路。
一天晚上,小徐又打来电话,想大家合作一把,可赚大钱。他计划把深圳某公司老总的私事抖落给我,由我撰稿,然后向这位国内的老总讨要“封口费”。按他的想法,这件事办成后,大家可各分大几十万。小徐说,从部队转业下来后,曾在深圳这家公司做事,是公司老总最贴身的人之一。
身背通缉令乘灰狗巴士被捕
今年1月17日是周六,中午正在家休息,突然接到小徐的电话,说他现在在亚利桑那州与南加帝王县交界的边境检查站被拘捕,从语调上听不出有什么异常。事态严重,我赶紧让他把手机交给拘捕他的警官。联邦边境监控局当地的主管托瑞维诺(SERTIO TREVINO)说,徐是在加州境内被捕的,被捕的原因是涉嫌欺诈遭警方通缉,此外其在美签证已过期,徐将立即被送到帝王县县局监狱关押。
托瑞维诺语气平稳,听起了不像是说他们刚刚抓到一名逃犯,而且强调说,徐被捕是因为他有通缉令在身。
检查站联邦边境监控局一位讲广东话的华裔王姓警官说,徐2001年5月持B1签证入境,这一签证早已过期。但警方逮捕他的原因是,2005年徐涉嫌在拉斯维加斯赌场诈骗钱财,金额高达21万元。徐护照上的英文名字是YAOHUA XU。
小徐在电话中说,他从亚利桑那州打工餐馆搭乘灰狗巴士回洛杉矶准备过年,巴士行至距离YUMA很近的一处边防检查站时,边检官员示意停车并上车检查。他因坐在车门口,首先被要求出示证件,警方看出其证件破绽后将他逮捕。小徐说,2005年7月27日,有人利用他的人头从四家赌场借出21万元,得手后卷款逃跑,他是冤枉的。
大狱中过年最思念父母
大年三十下午小徐从狱中打来电话:
“在里面已经没有了日子的概念,记得是25号过年,”小徐入狱后常自付费用打电话给我,1分钟1美元。他需要心理慰籍,10分钟的电话对他来说太短了。
“哭过两次,好几回都想死了算了,”小徐甚至选中了身边的塑料袋作为自我了断的工具。帝王县县警局监狱多是两人一间狱室,上下铺。“吃的是墨西哥人的食物,吃不是问题。”小徐的“狱友”都是墨西哥人,语言不通,相互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聚在一起的,“大家常一起打牌,彼此像兄弟一样。”
“要过年了,最想念的就是父母,”可小徐现在既不能向父母叙述自身处境,更不能向他们倾诉心中的委屈。两位老人一位75岁,一位65岁,他们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打击。
小徐只给远在中国的妹妹打了个电话,让妹妹转告父母,他今年有点事,暂不能打电话回家给父母拜年了。
2001年5月,小徐从蛇头手中花2.5万元买了一个B1签证来到美国,和许多有同样经历的人一样,一入境即有人接机,然后便有人提供“政治庇护”办身份的一条龙服务。小徐说,他在移民局面试一次通过,可他最后没拿到绿卡。
2005年7月27日,在拉斯维加斯,一位以前曾在一起住家庭小旅馆的朋友,利用小徐的人头,伙同从四家赌场内的管理人员“借”出21万元筹码,得手后一部分筹码输掉,一部分筹码换成现金带出了赌场。小徐在电话中说,在整个案件中,他虽然扮演了“中国富商”的角色,可仅得了3000元的辛苦钱。事发之后,小徐遭到警方的通缉。
“很后悔当年决定到美国来,”小徐曾盼望能做“污点证人”,这样既能减轻罪责,又能帮法官将真正的罪犯定罪。
律师马强分析说,徐耀华可能被指定一位公辩律师,若他所说属实,公辩律师或说服他认罪换取从轻处罚。当他刑事罪服刑期满后,移民局官员会将他接走,同时启动递解出境程序。(邱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