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的时候,每每到了中秋夜,奶奶都会备下许多时下的瓜果和月饼,沏上一壶花茶。然后和左右住着的几个奶奶,一起赏月,我们小孩子就在院子里玩耍。那时我还问为什么要赏月,奶奶说一年中这一晚的月最美、最亮,可以让找不到家的人,借着月光,找到回家的路。那时的我年幼无知,还说:“怎么那么笨,顺着电线杆走不就能找到家了吗!”
许多年过去了,奶奶已故,中秋赏月的习惯也随之而去,而我也已不是那个顺着电线杆回家的小孩子了。生活的忙碌让人忘记许多许多。在俄罗斯的日子常常会不记得很多节日,尤其是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俄罗斯人只会盯着日历牌上的周六日,和他们所谓的节日。
去年的中秋是9月14号,一个周日,我当时只清楚的记得,那天我的签证到期,因为某些原因我没能及时延签,我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那个至今我都叫不上名字的“酒店式”的宿舍公寓。一个人走在街上,第一次有一种不知道去哪的迷失感,坐在路边的公园喝着一瓶从车站超市买的牛奶,冰冰的,就像时下俄罗斯的空气一样。就这么坐着,傍晚的时候,一个酒鬼拿走了我喝剩的半盒牛奶,我觉得更冷了,而且是很危险的冷。我拉着箱子往人群中走去,也许人的声音可以带来一丝温暖和安全感。但我走过去人群也走了,只听到我箱子的轮子和地砖搏杀的声音,刺耳极了。我只好停下来,轮子坏了,无处可看的时候,人会下意识的看看天,我看了,我看到了,一轮明月高挂。翻看手机的日历,我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中秋,这么美的月色下,我竟凄婉到了无家可归的地步。我想起了奶奶说的话,“中秋的月光可以让找不到家的人,找到回家的路。”但我并没有找到回家的路,我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KFC,今天只能栖身于此了,可是明天呢?后天呢?签证到期,宾馆、旅店是肯定不能住的。入系的事还要等一份认证文件,要等两周,就是说两周后才能住进大学宿舍。我该怎么办?正在冥想时,街上一辆警车呼啸而过,我惊诧的回过神来,我现在可是他们眼中的鱼肉呀,千万不要被盯上。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预科的同学打来的,问候中秋,寒暄了几句就收线了。看来只我一人忘却这中秋了。其实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再打给她,告诉她我需要帮助,可转念想,她与人拼租,应该不方便的。一边为难着,一边就流下了泪,即责怪自己做事没计划,又可怜自己太挫折。最后我还是打给了她,说明了一切,她责怪我为什么不早点说,反问我要朋友干什么的?当我到达她住处时,天下起了雨。朋友说:“看你多幸运,到了之后才下雨。”进屋后才发现,她的房间小的可怜,仿佛转身时头会碰到脚。朋友笑着说:“就是小了点,凑合一下吧!”我冻得发颤的声音和激动的热泪一起出发,说这是我住过的最温暖的地方。
因为房东限制人数,隔壁又是俄罗斯人,朋友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我尽量不要出去,这样一来做饭洗碗她都包揽了。朋友在家中也是掌上明珠一样的娇女儿,做饭对于她来说也是在俄罗斯上的第一堂课。我心中别提多愧疚了,她还宽慰我说:“我一个人吃饭竟凑合了,你来了我也有心气儿做饭了,封你做我试验室(她的厨房)的一号小白鼠,负责试验工作(试菜)。”朋友的调侃,让我几乎忘记了这一整天的不幸。
有朋友——真好。
那晚她和家人视频聊天,欢欢喜喜地聊了一个多小时。关掉视频的瞬间,她就趴在桌上了,趴了许久,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以为她聊累了,转过脸来时,我看到一双眼睛红红的肿肿的,真是两个大核桃。我问她怎么了,她哽咽着说没事,就是特想家。我特别理解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不管是遭到俄罗斯人的二等待遇,还是受到不良同胞的坑骗,都必须忍着,挨着,顶着头向前看。千万不能跟家人说,家人得知后,除了为自己担惊受怕,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与其如此,不如报喜不报忧,让家人安心,同时也可以给自己成熟的路上加上点沉重的东西。
之后我对朋友说,不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朋友们帮的了最好,帮不了也罢,一定要倾诉出来,否则长久下去,人会抑郁的。
我提议,一起赏月。我们两个趴在窗台上,看着无限宽广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只有月亮,孤独但明亮,照的马路都是白色的,往路的远处望去,仿佛看到了家……(摘自:俄罗斯《龙报》;文/周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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