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8月11日电 据新加坡《联合早报》报道,随着新加坡持续引进外来移民,已有越来越多新移民的第二代进入服役年龄。新加坡拥有一套完善及严格的国民服役制度,新移民家长和家中的男丁,对这套制度的适应如何?感受又如何?记者采访了3名正在服役和刚服完役的华人新移民,其中还有从国外“自投罗网”回来当兵的,了解他们服役的情况,也听听他们及家长对国民服役的看法。
方德浩:“自投罗网”来当兵
方德浩,1988年生于上海,7岁随父母移居狮城。当时由于英文不好,读书很辛苦,经过两年多的努力才慢慢适应这里的学校生活。
就在那时,方德浩的父亲却被公司派回上海工作。母亲仍带着他在本地住了3年多,直到他读完小六,才举家搬回上海。那时方德浩已经考完小学会考,以不错的成绩被武吉班让政府中学录取。
喜欢新加坡多一些
方德浩是挥泪离开新加坡的。到上海后他的中文又跟不上,拼命补习了两年半,终于进入上海一所重点高中。他说,新中两国的教育体制确实不一样。在中国,学生的学习压力特别大,一天14个小时在学校,每周要上6天学,课外活动和体育课少得可怜。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新加坡。
方德浩的母亲说:6年的小学生活,让德浩对新加坡情有独钟,也养成不少新加坡人的习惯,比如一吃饭,手边就要有一杯饮料。上海人少有这样的习惯,尤其天冷时,哪有边吃饭边喝冰凉饮料的?而且更别说是大冬天光着脚在地板上走了。
高三毕业时,方德浩不想在中国读大学。他可以选择去美国和澳洲,可是却选择了新加坡。父母知道他的心思,但服兵役的事总要说清楚,免得将来后悔。方德浩的母亲在网上找来关于国民服役的相关条文,让他明白,他的选择所附带着的义务和责任。
方德浩离开新加坡时还不到13岁,作为移民第二代,只要不回新加坡读书,他是不需要当兵的。可是了解了新加坡国民服役制度后,他认为,既然新加坡所有男孩都得当兵,别人能做到的,自己为什么做不到?他于是“自投罗网”,申请就读新加坡管理大学。
在管理大学完成预科后,他在2007年7月入伍服役,军训后被分到空军基地当司机,主要任务之一是开班车,平时也开吉普车,载着“打鸟专家”在机场四处巡逻,使用特制鸟枪和空弹驱散鸟儿,确保战机飞行安全。虽然不像开装甲车那么威风,但方德浩知道,这也是军队运作不可缺少的一环。
当兵让他更成熟
方德浩的母亲说,儿子到新加坡当兵读书,她不可能一直陪在身边。记得第一次来看他,一踏进在兀兰的家,她吓了一跳:床单从白色变成黑色,桌上地上到处是灰,墙角挂满蜘蛛网——他竟然半年没有打扫家里,简直是“少爷兵”。在上海家里,方德浩确实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有车的“大少爷”。
可是经过一段时间服役后,母亲看到他的变化。最近一次从上海回来,她发现家里窗明几净,井井有条,又让她大吃一惊,怀疑他是不是请了钟点工?后来才确信是儿子自己打扫的。
说到这里,母亲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当兵是有好处的!这两年德浩长得更结实,更强壮了。”
退伍后,趁开学前他回上海度长假。方德浩在上海时也常到楼下跑步锻炼。这些变化母亲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儿子将来独立生活,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军营中的深切体会
王辰威:军中音乐才子
王辰威,1988年生于北京。父亲1992年来国立大学攻读硕士,是新中建交后比较早的留学生之一。1993年,5岁的王辰威来新加坡与父母团聚。
王辰威从小才华出众,不仅小三通过“高才班”考试,在音乐和语言方面也显露非凡天赋——他能说6种语言,会写12国文字,还演奏钢琴、三弦、柳琴和大提琴等十多样乐器。
他的才华主要体现在作曲方面,13岁就开始创作交响乐;15岁时他的华乐合奏曲《空弦》在维多利亚音乐厅首演,之后更有多曲目登上新加坡大会堂和滨海艺术中心的舞台;17岁,他以交响华乐曲《姐妹岛》在国际作曲大赛中获“新加坡作曲家创作奖”,他是那届比赛中年龄最小的得奖者。
王辰威目前是新加坡词曲版权协会会员、新加坡作曲家协会会员、“阮咸印象室内乐团”驻团作曲。他曾获颁教育部音乐奖学金。去年,他被维也纳国立音乐大学录取,服完兵役后,今年9月将前往维也纳攻读。
在新加坡,即便像王辰威这样的音乐才子也得当兵。入伍体检时,他被查出血压偏低,医生因此安排他做心脏检查,证明没问题后,医生又怀疑是不是神经系统的问题,经过多次检查才确认他没有其他问题,只是普通的血压偏低,所以可以胜任作战服务部队的训练。
与工教院生共处的体会
由于体检,王辰威延迟了半年才入伍。到德光岛时,他的同学早已结束基本军训,分派到各个部队去。与他同期受训的多是工教院生,因此他的书生形象尤为突出。
王辰威坦言,一般人对工教院学生多少有偏见,他们多是人高马大,有的甚至文身,可是经过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他觉得“他们人并不坏”,大家相处得非常好。他们对“书生”也很照顾,比如帮他挖战壕,吃饭时也让他排在最前面,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吃得慢。
王辰威说:“莱初的运动会上我们一直有个口号:One for all, all for one,经过德光岛的基本军训后我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内涵。”
军训结束后,王辰威被分派到武装部队文工团。他除了担任阮和大提琴演奏外,也发挥作曲和编曲才能,为文工团做了大量“额外”工作。即将结束服役的他,已被文工团提名为“最佳国民服役人员”。
采访王辰威那天,他刚接到任务,为欢迎即将到访的以色列准将及代表团,编一首富有新加坡特色的华乐曲。因为他懂希伯来文,上级也希望他能用希伯来语讲一句欢迎以色列准将到访的话。为了使欢迎辞听起来更完美,辰威已将自己的发言上载到一个以色列网站,征求以色列网友的意见。
葛书亮,1990年出生于南京。父亲1993年来狮城工作,一年后,葛书亮随母亲来新定居,那年他4岁。
葛书亮:如愿以偿成受训军官
葛书亮的父母说,他来新时年龄尚小,英语方面并不吃亏,小学在邻里学校度过,后来考入华侨中学。在华中期间,葛书亮的课外活动是学生军。父母也很支持,认为这不但能锻炼体能,也培养团体及纪律意识。
学生军的第一年,因为训练相当严格,葛书亮有些不适应。不过他对训练中的实弹射击部分比较感兴趣。后来,他升入华中高中部,成绩优异,A水准考获6个A,还荣获华中2008杰出学生奖。
必须身先士卒
去年底,葛书亮开始国民服役。德光岛的基本军训对他来说驾轻就熟,各项成绩都很好,体能测试也获得金牌。然而军训结束后,他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获选成为受训军官,而是被选入SISPEC(School of Infantry Specialists)——陆军士官学校学习。
当时他很失望,不过很快调整心态,积极投入士官生的训练。3个月后,他以“全连最优”的成绩转入军官学校,如愿以偿的成为受训军官。
谈到士官与军官学校的差别,葛书亮说,两者各有侧重,都重要。士官训练着重执行力,有更多战术细节和以班为单位的战场指挥训练,这段经历让他更了解从士兵到士官到军官的每一个环节。
军官训练着重在策划,葛书亮说,军官承担更多责任,包括对士兵安全负责,所以有专门训练安全意识的科目,例如在策划行动前如何从安全出发,做好各种预案。
他说:“作为军官更要身先士卒,以身作则,比如在体能方面,要求士兵做到的,军官当然都要做到,而且应该做得更好。”
新移民家长谈国民服役
葛书亮的母亲王丽萍认为,保家卫国是公民应尽的义务。新移民既然选择在新加坡定居,自然也负有同样的义务与责任。
王丽萍在国家文物局工作,她曾参与武吉知马路上段“旧福特车厂”修复成为纪念馆的工作。那里是二战时期日军迫使英军司令举白旗投降,并签署投降协议的地方。她也是《昭南时代——新加坡沦陷三年零八个月》一书的编者之一,因此对于国家的安危有更深一层的关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句古话为我们点明了家与国的依存关系。”
她说,新加坡的国民服役搞“一刀切”其实有好处。“总理的儿子也要当兵,新加坡的每一个男人都要当兵,这就没有什么好不平衡的了。就像所有的妈妈都要生孩子一样,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王辰威的父母对于国民服役制度也非常认同。父亲王历强说:“虽然儿子在音乐方面很有天分,但我们从没有想让孩子避免服役的念头,因为这是公民应尽的义务。我也不认为这对孩子有什么负面影响。事实上,辰威在文工团里学到了很多经验,这对他将来的学业和事业都很有帮助。”
王辰威的母亲陈永珍说:“作为母亲,我觉得辰威在文工团工作,反而有一点点遗憾。辰威这孩子从小比较文弱,我原本希望两年的军旅生涯,能把他锻炼得更壮实一些。”
当兵的好处:少点奶油味
本身当过兵,家中有两名男丁的钟庭辉律师说:“新加坡的男孩与其他国家的相比,别的不说,至少有一点我很有信心,就是没有那么‘奶油味’,独立性比较强。比如公司要临时派新加坡男雇员出差,很少会听到什么抱怨,通常当晚就能收拾好行李,随时可以出发。这就是当兵带来的好处。”
对于有家长认为,让优秀学生服兵役是一种“浪费”,钟庭辉并不赞同。“现在的学生往往缺乏吃苦和独立能力的训练,当兵对于个人综合素质的培养非常有好处。”
其他受访的家长也表示,个别新移民对国民服役有抵触情绪,通常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当新移民成为新公民时,政府一般会安排他们去德光岛参观,了解那里的军训生活,包括参观训练设施,品尝军中食物,参观军人宿舍等,让他们对国民服役有一个感性认识。
有家长因此建议,这类参观不应该放在入籍成为公民之后,而应该在成为永久居民时就进行。因为PR的孩子也是要当兵的。何况一些PR不愿意成为公民,孩子要服兵役往往是他们的顾虑之一。而参观军营,了解国民服役制度,对于消除他们的顾虑会有帮助。
“香港兵”能编两个营
香港新移民团体九龙会会长钟庭辉律师,本身是移民第二代,中学时他随父母从香港移居新加坡,才来没几年就到了当兵的年龄。
1982年,钟庭辉入伍服役。他说:“当时要面对的是双重适应:首先是对新加坡这个新环境的适应,其次是对军旅生活的适应。”
顺利完成两年半兵役后,钟庭辉已完全融入本地社会。他说,当兵扩大了他的社交圈子。当兵的经历,作为本地男生的共同记忆,很容易拉近彼此的感情。
退役后,钟庭辉目前还为武装部队“服务”,经常受邀去军营与新移民士兵分享自己的经验。他所在的九龙会也时常举办这方面的交流,并为新入伍的会员子弟举行欢送会等。钟庭辉自豪地说,这些年来,九龙会欢送的服役人员数以百计,如果把他们集中在一起,“香港兵至少能编成两个营”。
钟庭辉也观察到,近年来服役的新移民中,永久居民越来越多,国籍也更多样化了。“有时在一批新兵中,会有10多个不同的国籍,包括以前并不常见的‘美国兵’、‘日本兵’等等。” 钟庭辉说,如果只看护照不看人,“新加坡武装部队还真像是一支‘联合国军’呢 。”
网上议论 永久居民与国民服役
有读者曾在早报撰文说:有些新移民,妈妈和女儿拿了公民权,父亲和儿子却保留PR,这样好享受新加坡的福利,读完中学在服兵役前让儿子放弃PR,自费或到海外读大学,以后再回新加坡工作。他认为这是法律上的漏洞,政府应杜绝这种情况或予以处罚。
这名读者的观点在本地网络论坛上引起关于新移民与国民服役的讨论,参与者包括本土新加坡人和新移民,他们的一些看法有助于更深入地了解这一话题。
是漏洞,还是选择权?
有新移民网友指出,这种情况不能算是漏洞,而是法律给予新移民一项选择权,是为了避免强制性兵役对吸引外来人才构成障碍。通常经过一段时间后,新移民慢慢融入本地社会,他们多数都能接受新加坡的国民服役制度。为了让孩子免服兵役而放弃PR的情况并不多见。
有人则认为,类似例子还是有的。就算是法律赋予的权利,第一代移民已不被要求当兵,第二代仍利用法律来逃避兵役,在感情上新加坡人不能接受。我们会问,这些家长是怎么回事?真想离开就罢,明明是要长久居留,为什么要让孩子逃兵役?也有本地网友指出,新加坡男孩也有逃兵役的——从小放弃新加坡公民权,去当小留学生。
一些观点:
“我自己是PR。我认为‘拿尽好处后便走人’的做法是极不可取的。”
“年轻人服兵役,不只承担公民义务,对自己的成长也很有好处。逃避服兵役是不对的。永久居民第二代应该服役。”
“考虑如何让孩子避免服役,通常是刚拿到PR时的一些设想。在本地住久了,想法是会改变的。”
“当兵是一项义务,也是一种荣耀。或许是这里的男孩都必须当兵,大家已感受不到它的光荣了。”
“移民往往有更重要的因素要考虑,服不服兵役只是一个轻量级的问题。质疑新移民钻‘法律空子’逃兵役,是心胸狭窄的人在疑神疑鬼。”
让PR保卫国家说不过去?
有新加坡网友认为,让永久居民服强制性兵役,等于让非公民为国家去战斗,这有点说不过去。他认为,应该让第二代移民到一定年龄后做出选择:如果要继续留下就入籍、服役,如果不入籍就取消永久居留权。
一些观点:
“服兵役一定要成为公民?我觉得不重要。永久居民也应该保家卫国,这没有什么不对。”
“支持让PR第二代服兵役。如果他们在新加坡长大并且想留下,就应该和其他男孩一样服兵役,至于入不入籍并不重要。”
“让外国人服役不合理,对国家安全不利。除非让这些人从事不重要或不含机密的工作,但这会让他们有不被重用的印象,使忠诚度打折扣。”
“政府可以规定不服兵役就不能加入新加坡国籍,而不是强迫其放弃PR。”
如何解除新移民的顾虑?
有网友认为,想让永久居民心甘情愿服兵役,并不是难事。从政策上善待永久居民,他们自然会发自内心的热爱这个国家。可如果在本地长大的永久居民,从读幼稚园开始就要每月多付学费,到服兵役时,家长会不会有别的想法?有人就认为,制定强迫性的政策容易,难的是得到人心。
一些观点:
“解决这个问题不能靠收紧条例或进行处罚,而是应该多培养认同感,消除他们对服兵役的顾虑。”
“服兵役需要的不是在兵营里生活两年,而是一旦发生战争,那些孩子愿意为新加坡流血牺牲。怎样让他们热爱这个国家,而不是感觉受歧视呢?
“从小在新加坡读书的孩子,长大后多数会认同这个国家。但认为所有在这里长大的孩子都应该这样,就未免太霸道了。”
“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除投资移民外,大多数移民都承受更大的家庭、事业和经济上的压力。政府应该深入研讨,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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