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问题严重影响粮食生产,使贫穷国家的政府面临垮台危机,传染病、恐怖主义、毒品与难民的输出,是否危及世界秩序?
重点提要
-粮食短缺并导致粮食价格上涨,是贫穷国家陷入混乱的原因。
-“衰败的国家”可能散播疾病、恐怖主义、非法毒品、武器与难民。
-水资源短缺、表土流失与全球暖化造成的气温上升,将严重减少粮食生产。
-作者认为,如果不迅速针对上述这三个环境因素采取大规模的介入措施,将发生一连串的政权垮台,严重威胁世界秩序。
要预期突如其来的变化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通常我们会根据过去来推定未来发展的趋势,这么做多半能得到不错的效果,但有时却让人跌破眼镜,人们往往容易被某些事件蒙蔽,今日的经济危机就是一例。
对大多数的人来说,人类文明可能瓦解的想法也许很荒谬,因为它完全背离我们对正常生活的预期,任谁恐怕都难以严肃看待。什么样的证据才能让我们留心这个可怕的警讯?又该如何因应?在我们听多了各种发生机率微乎极微的灾难之后,实际上已经习惯一笑置之:是啊!人类文明可能式微、陷入混乱,小行星也可能撞上地球呢!
多年来,我研究全球的农业、人口、环境与经济趋势及其相互影响,它们与随之而来的政治紧张情势,彼此作用的结果造成许多国家政权与社会的瓦解。然而,粮食短缺除了让个别国家政权瓦解外,也可能造成全球文明崩溃,这样的想法我也曾经不以为然。
但现在我不再小看这个危机,由于人类一直无法解决环境恶化的问题(其中最重要的是地下水位下降、土壤侵蚀与气温上升),不断掏空世界的粮食经济,使我认为这种崩溃是可能的。
腐败政府危及国际安全
粗略检视目前维系世界秩序的各项重要指标,就能找到证据来支持我这不受欢迎的论点。而关心环境问题的人也已经从统计资料中看出,环境恶化的趋势已堂堂迈入第三个10年,却未见任何明显的努力来解决任何一个问题。
过去九年中,就有六年的世界谷物产量不足以供应消费,导致谷物库存量持续减少。2008年收成季节来临时,世界谷物的结转库存量(新的收成季节开始时的库存量)只够62天的消费量,接近最低纪录,2008年春季与夏季的世界谷物价格也因此飙到史上最高纪录。
由于粮食需求的成长速度比供应量的成长还快,食品价格上涨的结果,使一些已陷入混乱边缘的国家政府面临重大压力,饥饿的人民因无力购买或自行生产粮食而走上街头。事实上,在2008年粮食价格飙涨前,陷入困境的国家已不断增加,它们多半是因为无法有效降低人口成长的速度,但如果粮食问题持续恶化,所有国家将加速走向衰亡。我们已进入一个地缘政治的新年代,在20世纪,国际安全的主要威胁是超级强权间的冲突;但今日的威胁则是这些衰败的国家。令我们陷入危机的,不是权力的集中,而是权力的不足。
当一个国家的政府无法提供人民安全的保障(包括粮食安全,以及教育、医疗保健等基本社会服务),国家就开始衰败,政府也无法控制部分或全部的领土。当政府完全失去掌控权时,法律与秩序便开始瓦解,达到某个程度之后,国家可能变得非常危险,使国际粮食救援的工作人员也不再安全,救援计划连带受到阻挠,在索马里与阿富汗,情势的恶化已经危及许多国际救援计划。
衰败国家深受国际社会关注,因为它们常是恐怖分子、毒品、武器与难民的来源,对任何国家的政治安定都有潜在威胁。2008年,衰败国家名单里排名第一的索马里已成为海盗大本营;排名第五的伊拉克是孕育恐怖分子的温床;排名第七的阿富汗是世界首要的海洛因供应地;1994年,卢旺达发生大规模种族屠杀之后,该国的难民(包括成千上万的武装士兵)便逃往邻近的刚果民主共和国(排名第六),成为破坏该国安定的帮凶。
我们的世界文明有赖许多政治健全的国家组成网络,以有效控制传染病的蔓延、管理国际货币制度、约束国际恐怖主义,并达到其它共同目标。如果控制传染病的体制崩溃了,人类将陷入危机(如小儿麻痹症、SARS或禽流感)。一旦国家衰败,没有人能对外界的债权国承担起债务责任,若瓦解的国家多到一定数量,将威胁世界文明的稳定。
错误政策导致粮食危机
相较于以往的粮食涨价情形,2007年与2008年世界谷物价格的飙升(以及因而对粮食安全的威胁)有不同的特性而且更令人不安。20世纪的后半叶,粮食价格多次急剧上升,例如1972年,前苏联很早便发现农作物歉收,于是悄悄垄断世界小麦市场,造成其它地区的小麦价格增加一倍以上,连带拉抬了稻米与玉米的价格,但这次的价格飙涨与其它几次一样,都是受特定事件的驱动——苏联干旱、印度季风异常、美国玉米带的热浪导致作物枯萎等,这种价格上涨是短期的,通常到了下一个收成季节就会恢复正常。
但最近发生的世界谷物价格飙涨是大势所趋,而且在趋势不变的情况下难有转圜余地。从需求面来看,这些趋势包括世界人口以每年超过7000万人的速率持续成长,越来越多人成为食物链层级较高的消费者,吃更多消耗大量谷物的畜产品(见2009年3月号〈温室汉堡〉),再加上美国将大量谷物转化为乙醇燃料。
因生活富裕而额外增加的粮食需求,在不同国家有很大的差异。在低收入国家,如印度,谷物供应人民60%的热量需求,平均每人每天直接消耗0.45公斤谷物;在富裕国家,如美国和加拿大,每人平均消费的谷物却达四倍之多,其中约90%是以谷物喂养动物的肉、奶与蛋的间接消费。
随着低收入消费者的收入日渐提升,谷物消费量仍可能继续增加,但这种趋势与永远无法满足的汽车生质燃料需求相比,相形见绌。今年美国的谷物收成有1/4将作为汽车燃料,以目前粮食消费水平来计算,这些谷物足以养活1亿2500万个美国人或5亿个印度人。然而,即使美国生产的谷物全部用来制造乙醇,顶多满足美国汽车燃料需求的18%,加满一辆95公升运动休旅车的油料,所需的谷物足以让一个人吃上一整年。
近年来,粮食与能源经济的结合,意味着如果谷物的粮食价值低于燃料价值,则市场将使谷物移向能源经济,这种双重的需求正引起一场人与车对谷物供应的激烈竞争,也引发一个史无前例的政治与道德论战。美国为了减少对外国石油的依赖,以生质燃料作为替代能源的错误决策,导致了规模空前的全球粮食危机。
(摘自台湾《科学人》杂志2009年6月号 作者:布朗(Lester R. Brown) 翻译:林慧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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