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2月10日电 香港《文汇报》日前刊出凤凰卫视评论员邱震海的文章说,上海媒体日前发表一篇论及“说上海方言是没文化”的文章,引发上海不少市民的反对。只有能同时真正接纳方言和标准语的城市,才是一个真正开放的城市;从上海市民来说,更多地培养一种宽容的文化心态,恐怕也是题中之义。但愿通过这场争论,上海的文化心态能有更进一步的开放。
文章摘录如下:
上海《新民晚报》日前发表一篇谈上海方言的文章。文章写道:“新上海人,浦东密集度最高,办公大楼里最多。到浦东,尤其是陆家嘴,都说普通话,说上海话是没有文化的表现,有点像美国土著红种人。在浦东的饭店酒店,连拉门的服务生都是说普通话‘先生先生’的,在浦西,黄河路美食街上一片上海话敲车窗:‘阿哥阿哥吃饭伐?’可见新旧上海人密度差异。”没想到,文章发表后,引发上海不少市民的反对。
方言的文化魅力和局限
笔者自小生长于上海,二十多岁出国留学、工作,后又在香港生活近十二年。有关方言的问题,笔者1998年就发表过一篇散文,题为《上海:方言的意境及其失落》。现不妨将该文的片断摘录于此:
我生命的前二十六年是在上海度过的,从德国或香港返回上海,不用几日,我便慢慢找回了正宗上海话的感觉,并开始以这种感觉进入周围的上海文化之中。一俟这样做,我立时感到一种舒畅和顺利。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第一句开口时的语调、韵律极其重要,必须与其时、其地的文化氛围相吻合;如果其后你还能把握这种意境,那么不管什么沟通十有八九都是会以顺利收局的,因为在这种意境的笼罩下,说话双方进行的已不仅是语言,而且也是文化上的交流,双方彼此都会有一种极内在的东西在联系着他们。
这便是方言的魅力!有了方言,你可以极随意地流露你的自我,也可以极容易地与同一方言文化区的人们达成沟通。用方言可以达到一种用标准语远不能达到的意境,原因很简单:与方言相比,标准语太严肃、太正统。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香港,每当看到许多人们以广州方言作随意、轻松的交谈时,我的心里总怀着一丝羡慕和欣赏。
然而,前后两次回上海,我发现,我讲标准语(即普通话,或曰国语)的机会几乎达到说上海方言机会的十分之三,甚至更多。虽然我对此并无不适,因为近十年来,我无论在私人还是在社会场合,只要讲中文,基本上都以用普通话沟通为主,但我还是惊奇于上海的变化之大。
须知,十年前,说普通话在上海市民中,基本上还是一件被排斥的事,说普通话的外地游客,在上海商店里总会遭到各种各样的捉弄。但进入九十年代中后期,上海人这种封闭的文化心态正在发生慢慢的变化;如今,拷机台小姐的问候语是普通话,航空公司电话订票处小姐用普通话,各大公司秘书人员用的是普通话,就是商店售货员,只要你不开口说上海话,一笔生意也尽可以用普通话愉快地完成。
好几次,我都故意以这种方式测试今日上海人的文化心态开放程度,结果没有一次有被捉弄的感觉;而十年前则正好相反,每一次我都最后不得不搬出我的一口地道的上海话。
愿意开口说标准语,是一种文化开放的标志;而能说一口流利、纯正的标准语,则更是富有修养的象征。
如果说,方言是一种表达随意和轻松的工具,那么标准语则象征着壮重、严肃和修养,两者缺一不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上海方言在社会场合逐渐为标准语所代替,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魅力和宽容并存
从这篇文章发表至今,我又在香港生活了十多年,但我对方言魅力及其局限的看法却依然如故。能用方言进行轻松的交谈,是一种惬意,但这种惬意却不应走向文化排外和封闭;同样,现代社会拥有较高教育程度的人们,必定在方言之外掌握较为纯正的标准语。
从方言推而广之到城市,一个拥有方言的城市在文化上是美丽的,但这绝不能成为文化封闭的代名词,迅速发展的上海和回归后的香港其实都面临相同的问题;只有能同时真正接纳方言和标准语的城市,才是一个真正开放的城市。从这个意义上说,上海在不同的场合同时容纳方言和标准语,是上海走向开放的标志。
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新民晚报》的署名文章以点盖面,没有进行系统的阐述,引起反响不足为奇;但从上海市民来说,更多地培养一种宽容的文化心态,恐怕也是题中之义。但愿通过这场争论,上海的文化心态能有更进一步的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