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揪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离地面,让既得利益群体自我监督,自己改造自己,选项只有一个,就是不改,就是尽可能以各种借口拖延、搁置和抵制改革。
虽然中央在“进一步规范和改革公务接待制度”中明确要求公开透明,可《瞭望》新闻周刊近日的调查显示,公务接待在各地仍属“国家机密”。比如,记者就此问题采访北京大兴区时,相关负责人就回应称“内容太敏感,他们不愿意接受采访”。记者采访北京其他区县的公务接待时,均被婉拒。中央各部委虽公开了部分预算,但公务接待显然还属于“保密范围”。(5月4日《瞭望》新闻周刊)
从婉拒到沉默,从敏感到一如既往地保密,这种在公开公务接待上的改革搁浅和尴尬的渐而不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当下的公务支出公开,并没有自上而下的硬性约束,公不公开纯粹出于部门自愿行动和自我监督,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命运:没有外来于异体的压力,谁愿公开自己的吃喝账?
“内容太敏感”和“属国家机密”,纯粹是借口,背后是赤裸裸的既得利益阻力:开支公开了,就无法吃喝招待了。人不能揪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离地面,让既得利益群体自我监督,自己改造自己,当然很难,于是尽可能以各种借口拖延、搁置和抵制改革。多位受访专家也表示,我国在规范公务接待方面将要“走一段漫长而艰难的路程”。
前段时间,四川白庙乡公开公务支出之举,曾赢得舆论赞赏,公众盛赞其为“全国第一个全裸乡政府”。该乡公开公务开支一个月后,效果立竿见影,招待费直线下滑,下降了近90%,以实践再次证明了“一阳光就廉”的常识。白庙乡的实践激起了舆论对阳光财政的期待,公众寄希望于白庙乡的实践能倒逼其他地方的效仿,白庙乡“脱”了,会有无数地方跟着“脱”。可不得不说,这是不切实际的期待。白庙乡只是没有任何外力迫使、完全依赖道德自觉的个案,这样的个案很难大面积复制。
媒体在披露白庙乡“裸身”的经过时,一个细节很让人感慨。这一政策的主要推动人透露,透露曾面临四处碰壁的窘境,他就“公不公开”询问交通局、民政局等部门时,都遭遇到了回绝,甚至白庙乡起初也担心:如果公示财务后,村民发现招待费较多,可能会有意见,引发不稳定因素。公不公开纯粹系部门自愿,没有任何硬性压力,这样的集体回绝是很有代表性的隐喻。公开没有好处,不公开不会受惩罚,还能在“国家机密”的名义下好吃好喝,凭什么也跟着白庙乡“脱”?
在公务开支的规范和透明上做制度设计时,必须将每一个部门想象为“必然会抗拒公开”者,而不能想象为“自觉公开”的白庙乡。只能想象到他们的抗拒和抵制,并在制度设计时考虑这种阻力,将他们定位为“被改革对象”,逼着他们改,而不是放手让其自改,才能避免这种渐而不进的改革。
写于这里,想起了荷马史诗《奥德赛》里的尤利西斯。尤利西斯知道自己意志薄弱,他在驾船接近栖居着女妖塞壬的海岸时,惟恐自己经不住她们迷人歌喉的诱惑,便要求同伙把自己绑在桅杆上,并用蜡封住他的耳朵。这样依靠道德自觉的权力自缚,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在现实中,这样的自缚靠不住。财政公开,行政开支的透明,需要外加的改革动力,没有这种动力将寸步难行。
□曹林(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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