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那本难念的经
亲手掌控一个企业,利用自己的才能做好成本控制、人员管理——对于戴煌而言,是吸引他接手父亲企业的原因之一。但在此之前,他不得不面临着与哥哥的竞争。“老爸觉得我比较外向,所以放到厂里磨练一下,而我哥偏内向一点,所以就跟着他做销售。”戴煌说,“最终谁能接班,他也在观察。他总是说,这个企业不是我们家的。”
用心良苦的戴父送了他一套历史小说《康熙大帝》,戴煌对康熙从童年到亲政的过程读得很仔细,他的读后感是,当太子的阶段,秘诀就一个字:忍。
在工厂干活,指甲缝里沾满油污的戴煌,把自己当成普通工人。他必须虚心地向工人们学习技术,以应付父亲随时提出的技术提问。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站在老板的视角,发现一些管理上的积弊,比如提倡管理人员下车间时,他会观察办公室的管理者有没有洗手。当然,他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在厂里说出来,而是选择回家与父亲交流。
“这不比考试,毕竟要对100多人负责,”戴煌并不讳言自己怕做不好,“40%都是9年以上厂龄的老员工,很多人全家都在这里工作。”帮助自己克服了畏惧感,这是他在为期8天培训后的收获。今年年底,他即将离开车间,开始另一个阶段的学习——成本核算和报价。
和戴煌在同一个培训班的金晶,收获则要直接得多。这位石化设备民企的少主人今年37岁,在决定报名前,刚参加完中国人民大学在乐清办的一个MBA班。从人事局网站上看到这个消息后,他扫了扫这个后备人才培训班的价格,发现自己只需要出4000元,于是决定去试试。“如果12800元全部得自己出,我可能不会去。”金晶说。
这家创立于1989年的石化设备企业,已经10年没有大的发展。原因在于,金晶与大哥的理念分歧:技术出身的金晶坚持投入巨资做研发,以维持企业在专业领域的技术领先,而这种高风险的投资却遭到了大哥的反对。种种分歧经年累月地叠加,把兄弟俩推向了相反的方向,连股东会议都没法开,“股东内部有分歧,银行也不敢放贷款。”
在开学后每个同学的例行发言中,金晶向大家坦陈以上问题。而茅理翔的现身说法给了他直接的启发。茅的“口袋论”被认为是明晰家族企业内部产权的典范:钱最好放在一个口袋里,否则会给企业埋下“定时炸弹”,导致企业和家族的分裂。
作为经典案例的主角,在慈溪的集训中,茅理翔向金晶们讲述了自己的操作方式:把自己生产点火枪的企业传给儿子,并放手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孕育出一个品牌以避免低端无序竞争;同时另划资金给女儿与女婿创业,产品与儿子的公司形成互补;此外,没有确定为接班人的家族成员也被分流,以免产生内部之争。
“这10年里我们一直想分,但都下不了决心,也没有一个理论基础,”金晶说,茅理翔的指导给了他一个样板,他将超出大哥持股比例的资产划给了大哥另行创业,“长痛不如短痛。”
“富二代”背后的“一代”身影
根据茅理翔的经验,如何处理好与父亲的关系,是“富二代”们所共同面对的一大问题。对此,茅理翔给出第一要诀是:对父亲要尊重,绝对的尊重。
在方太集团,茅理翔的办公室与儿子茅忠群是里外间。金晶分析,以方太为例,看似已经退下来的茅理翔,其实还在发挥着看不见的作用——维持与各方面的关系,这恰恰是工科出身的接班人茅忠群不擅长的。金晶举例说,就在10月份,茅理翔的学校在慈溪举办全国同学交流会,当地的领导悉数出席,“这是茅理翔几十年来积累下人脉的一种体现。”
“他们这一代,从小衣食无忧,家中的资产足以让他即便不通过个人努力,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很难有动力接手家里的企业。”学员黄剑峰的母亲金丽丽感叹说。31岁的黄剑峰只有初中文化,从部队转业后曾想涉足娱乐业,对家里年销售额达2亿的钢铁生意并无兴趣,当时虽然勉强进入了公司,却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
金丽丽的办法是,给他几十万元当本钱,试着投资一下股票和期货,以了解抽象的市场变化。金此举的另一个现实原因是,她所在的钢铁销售行业,制定价格是最为关键的一项企业家素质。对于市场价格变动趋势的反应越敏锐,就越能在市场价格走下跌前减少损失,在价格上涨前后获得利润。
这位小学文化的母亲,在采访中数次强调自己“没什么水平,怕讲不好”。但她的办法似乎成功刺激了儿子对于做企业的兴趣,“他开始在股市上赚了一点,后来亏了,总体来看打了个平手,可能这个价格起落的过程让他觉得很有意思。”黄剑峰自己的说法是,他逐渐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感,“子承父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认文化比较低的黄剑峰很享受野外拓展和上营销课时的乐趣,还担任了班里的组织委员,除了通过同学QQ群聊天,他也乐于召集同学们出来坐坐,各自的企业、宏观政策、油价电价、社会时事,都是他们的话题。
在中国企业传承中,子承父业一直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这一点如今也被各地政府不断地引申和推动。
此前,一个被广为提及的例子是海鑫集团:海鑫集团创始人、2003年遇害身亡的李海仓,没有遗嘱,没有任何法律规范作为指引,在第一时间赶往现场的当地县委四套班子的干预下,李的老父亲通过家庭会议指定李的小儿子、22岁的李兆会接任董事长。
如今,不只是温州,各地政府都试图在民企接班过程中做得更多。在江苏,今年8月,由省委组织部牵头的“富二代”培训计划,将用两年时间在全省培养1000名“富二代”接班人。
温州市人事局倒没指望在温州民企间有相同的影响力,但王益琪坦承,温州的地价和劳动力成本高,土地、人才和市场有限,这导致不少民企在做大后将企业迁往杭州或者上海,他们在开办培训班的过程,客观上也是在拉近与民企之间的情感,“培养他们对故乡的眷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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