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中有两所大学,一个是清华,一个是军营
回想起自己的成长经历,除了读书学习,贾娜想不到自己还会做什么。来到部队后,她和所有同年兵一起学习全新专业,都是零起点。虽然报务员的工作比起在大学里的专业课貌似简单,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发出最准确的报文,一秒的超时和一个码字的错误都可能导致一次飞行事故!
“我们手指下控制的,竟然是战友的生命和部队的安全。如此重大的责任,我是从未担负过的。我不敢浮躁,也不能迷茫,必须以百倍的热情投入到业务训练中。”
从此,对于贾娜,责任、使命、任务,再也不是一些空洞的词汇了。以前说起这些,她觉得是好高骛远,觉得那是些游离在现实生活之外的夸夸其谈。可正是在部队里奋斗的时光,哪怕就是叠一床整齐的被子,发一篇精准的报文,喊一声坚定的“请首长放心”,都是那么沉甸甸的。
褪去了女学生的文弱,她和任何一个女兵一样,清秀的脸庞透着几分英武,一言一行都显示着:贾娜,你是一名战士!然而她并没有满足,因为她发现部队里专业很多,近些年列装了不少新装备,同时,战士的管理也需要更新方法,这就更需要一批高学历高素质的军队管理人才。
于是,她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等待着厚积薄发的时刻。
一次,部队组织通信紧急开通演练,贾娜作为唯一一名新兵参加执行任务,协助班长工作。然而在演练途中,机动指挥车的卫星通信装备突发故障,当几个班长打开机器后盖准备查看时却傻了眼,几十个标签上写的全是英文!贾娜自信地凑了上来,凭借扎实过硬的英语基础,很快一一翻译出了标签上的英文,班长们也因此找出了故障,并进行修复,保证了通信演练的正常进行。此后,有关通信装备的英文材料,老兵们都让贾娜来翻译,贾娜知识丰富的优势得到了有效发挥。
转眼到了今年3月,14名新同志被分配到贾娜所在的报务专业班。由于贾娜在新兵业务学习时表现突出,领导经过研究决定让贾娜去集训班带新兵。她成为了中队组建以来第一个带集训班的义务兵。
当了班长的贾娜特别强调科学带兵。她在清华时就特别关注社会心理学,阅读了很多相关书籍。于是,她经常按照心理学的指导给新兵们做心理疏导工作,尽快缩短她们对部队新环境的适应期。她还像大姐姐似的和女兵们打成一片,甚至连刷厕所这样的活都抢先干。
有些老班长私下担心这样带兵会管不住。“带兵不是管兵,更不是让新兵怕你,而是让她们真心喜欢你。”贾娜笑着回答。两个月集训结束一考试,14人的平均发报速度比去年同期都有提高。“原来这样也能带好兵!”班长们遂将此归结为“贾娜温馨训练法”。
谭振文则带着一腔热血奔赴南沙:“人的一生有无数的驿站,我们在无数的地方停留过,有些牢牢记住了,有些忘记了。但南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地方,是我心灵的永恒驿站。”
谭振文第一次登上军舰就发现了理想和现实的巨大反差。虽然当时南海上的风浪并不大,海面上荡起一米多高的波浪,船体开始轻轻摇晃。可他一下子感觉身子虚虚浮浮的,头重脚轻,脸色惨白,浑身冒冷汗,衣服也湿透了,第一天晚饭前终于顶不住吐了。没想到,守礁的第一步竟迈得如此艰难。
走上礁盘,虽然小小的一块土地就比个足球场大点,可还是突然间给予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一抬头,就看到水兵楼上高高悬挂的“祖国万岁”四个大字;再一转头,就看到了矗立在礁盘上的主权碑,长条形的一块碑石,上书“中华人民共和国南沙群岛永暑礁”,上面还顶着另一块心形的红色碑头,上画有祖国的地图;再往礁上深处,能看到临时俱乐部大门上悬挂着巨大的“家”字……谭振文第一次那么真实深刻地体会到祖国装在心中的感觉,这让他终生难忘。
南沙群岛远离祖国大陆1400公里,常年高温、高湿、高盐,生活环境十分恶劣。粗铁丝不到三个月就软如蚕丝,哨楼上一寸多厚的钢板护栏不到一年就会锈穿……
刚到永暑礁几天,谭振文就领略了“永暑”的滋味。四月时节大陆上还是春暖花开,这里却像是在铁板上被烤一样。他们每天顶着30多摄氏度的高温,在炽热阳光的直射下训练、在水泥地上爬战术……粗粝的水泥地很快把每个人带的两三套迷彩服都磨破了。“老南沙”的皮肤被长年暴晒,摸上去如砂纸一般粗糙,上礁几天,原本白白净净的他也黑得跟木炭似的。
在如此高盐、高温、高湿的环境下,装备保养任务最为繁重。每次保养装备,官兵们先用除锈铲铲掉装备上的油漆,然后用打磨机磨掉装备上的锈,把装备表面磨得光滑如镜,接下来再给装备刷上一层红色的防锈漆,防锈漆干了之后再刷上几层蓝漆,直到完全盖住红色的防锈漆才算大功告成。那次谭振文和战友们起早贪黑,顶着暴晒搞装备保养。装备上的锈贴得紧,他们就使出吃奶的劲铲掉,装备形状不规则,他们就用锤子去敲,连一个边角都不漏掉……忙得几乎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每天,铲下来的干漆碎片随风飞舞,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而且那段时间礁上用水紧张,到最后,几乎所有官兵都脱水了。
一位老班长却哑着嗓子给大家讲起了故事:
永暑礁雷达技师秦任平,上礁5个半月后,同时收到两封来信。第一封是妻子写给他的,信中诉尽衷肠,充满了爱情的甜蜜。他拆开了第二封,顿时脸色大变,这是父亲的来信,告诉他妻子已于两个月前患肝癌去世了。原来第一封信,竟是妻子在弥留之际,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写成的绝笔。秦任平双膝跪地,无语面对滔滔海浪……礁长让他随船下礁,他颤抖着拒绝了:“事先没安排人接班,我走了,雷达怎么开机?”
谭振文听后,不禁泪湿眼眶。可是老班长告诉谭振文,每一个南沙人背后,都有许多动人、悲壮的故事;但每个南沙人脸上,却少有泪水。
不过,永暑礁对于谭振文绝不仅仅意味着艰苦和悲壮。在这里,还有许许多多动人的瞬间温暖着他愈发刚强、成熟的心灵。
他最爱礁上的太阳花,这是唯一能在南沙的岛礁上存活的花。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过,如果从云端往下看,礁上花圃里星罗棋布着的太阳花,一定是满目绿色,美如童话。而这怒放的太阳花,不就是他们乐守天涯的精神象征吗?每当想起这些,谭振文的心里都充满了诗情画意和浪漫豪情。
一首《他在那里站岗》成为陪伴谭振文两年军旅生涯的歌。歌中那淡淡的哀愁,赤子的深情,让他感同身受:
“他,穿着那一身军装,他,正在那里站岗,晚风拂过,漫天星光,遮盖不住他冷峻的脸庞。
他,守卫在祖国边防,他,今晚仍如雕像,月圆之夜,万家灯火,他却只能用思念回到故乡……”
谭振文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是在南沙。那时,他正是一身戎装,手握钢枪,在祖国南海的礁堡上站岗。长夜寂寂,月华如水,整个世界除了隆隆的涛声,一无所有。放眼所及,只有满天的星光。他忽然之间领悟到:“能在祖国最南端的沧海孤礁上站岗放哨,能在这个舞台上展示自己的豪情,难道这还不够让我自豪一辈子吗?毋庸置疑,现在我的生命已经和祖国联系在一起了。”
“我的生命中有两所大学,清华大学教会我文化知识和如何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军营大学’则让我的人生得到升华,教会我如何战斗。”谭振文说:“如今,我可以平静自信地告诉所有的人,我的生命因当兵更有意义,我愿意用一个南沙卫士的热血和激情来证明青春和生命走过的足迹。”
今天我选择离开,是因为明天我还会再回来
两年的时光过得飞快,离别时刻已经到来。脱下穿了两年的军装,贾娜和谭振文有些舍不得。历经艰难困苦,尝遍酸甜苦辣,他们都与部队结下了最深厚的感情。
面对着战友和首长的询问,贾娜和谭振文感慨万千。
“我舍不得离开部队。无论走到哪里,两年军旅生涯都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前两天,贾娜给学校老师打了电话,询问回校后是否可以转为国防生。老师问:“为什么要转国防生呢?”贾娜幽默地回答:“想一辈子驻扎在部队啊!”
说起退伍,谭振文曾经有一种马上要回学校的冲动,想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来看看这个当年的书生,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了两年后变成了什么样子,想马上把他的军人气质展示给所有人看。
“如今到了真要退伍的时候,又觉得以前的那些想法很幼稚。当兵是为自己、为国家当的,不是当给别人看的。”谭振文说出了退伍后的打算:“回到学校了,我想踏踏实实地继续我的学业,毕业后找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或者回到部队继续发展。”
谭振文在日记中写道:“其实我们都很平凡,也只是在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两年的军旅生活,只是一个开始,我们的终点,还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如果想吃点苦,锻炼一下,新兵连三个月就够了。如果想体验生活,新兵一年就可以满足心愿。如果想圆军人梦,两年义务兵生涯是可以画个圆满的句号了。但现在,当兵已不是他们的目的,来到部队才知道,奉献,是不需要理由的。
“今天,我选择离开,是因为明天,我还会再回来!”贾娜的话,既道出了她的心声,也表达了她的意愿。(王凌硕)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