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难群体:生存重压下的苦涩与希望
——“保民生”关键期基层民生困难扫描(上)
-半月谈记者杨金志肖来胜刘宏鹏葛如江孙洪磊沈锡权
城市中低收入群体三大心病:
增收慢、看病贵、买房难
在低收入群体较为集中的天津市秀峰里小区,70岁的刘淑兰告诉记者,她1995年从企业退休,退休金现在是每月1300多元。刘淑兰说:“现在什么都在涨,可是工资涨得太慢。”比如,水费4月份以前还是一立方米3.4元,现在涨到3.9元;固定电话即使一个月不打也得交25元;小青菜每斤4元,菠菜每斤5元……
刘淑兰给记者算了一笔收支账:全家每月总收入1900多元,主要支出有:水费40元、电费70元、煤气30元、房租37元、电话50元、手机50元、吃饭700元、吃药300多元、医保和养老金400元,合计1677元。她说,这还是“算计”着过日子,不注意的话开支就超了。
秀峰里小区居委会主任张茹告诉记者,该小区共有2200多户居民,其中80多户吃低保,843人没有工作,78人残疾。
记者调查发现,近年来普通在职职工的收入增幅也相对缓慢,分化之势明显。不少城市居民说,现在工人太苦了,工资低又涨得慢,养家糊口都很艰难!在山东青岛某大型国有企业,近10年来中层以上干部的工资涨了10多倍,而一线工人的工资不过涨了2~4倍。
收入增长慢,医药费却涨势凶猛。刘淑兰说,虽说现在有医保,但不合理,有病也不敢看。医保规定,门诊必须够800元才能报销,住院费报销的门槛是1700元,15天不管是否痊愈都得出院。“现在我腿部有骨质疏松、骨质增生等4种病,但是不敢到医院看。”
由于一些医药费昂贵的大病未纳入医保范围,很多家庭因此被拖入贫困。上海市杨浦区控江路街道凤城六村小区居民陈凤敏今年46岁,2006年做了肝移植手术,住院前后总共花了30万元。这笔巨额医药费只能报销几千元,家底从此被掏空。
据统计,上海市低于低保线的大约有44万多人。上海市规定,低保户住院医疗费在3万元以下的,政府补助50%,3万元以上的补助60%,最多不超过5万元。实际上低保户很难拿得出钱来看病,但目前政府又不可能都包下来。
中老年人为看病发愁,困扰城市年青一代的则是房子,高涨的房价正成为80后一代“不能承受之重”。在上海市,市中心的楼盘价格已涨到每平方米6万元,而上海市一个大学生毕业后的月收入大约在2000元左右,工作5年后面临结婚,月工资也就是五六千元。算下来,要在上海购买一套90平方米、位置较远、价格较低的住房,不吃不喝也需要20多年。
煤矿工人:在家人的提心吊胆中为生存打拼在贵州省六盘水市一家年产1000万吨煤的大型国有煤矿,半月谈记者下到1000米下的矿井深处。先是坐矿车,在黑暗中行驶了700多米后,矿车驶入车库,下面的巷道就要步行了。
记者走了2公里多,巷道越来越黑暗狭窄,脚下的泥水也越来越多。巷道里的管管线线令人眼花缭乱:有的巷道里,脚下是两根延伸的铁轨;有的巷道里,身边是正在运煤的传送带;直径半米粗的塑胶通风管,突然抖动着鼓圆的躯体,一股强烈的气流呼啸而过;刻着螺纹的瓦斯管,正“嘶嘶”地抽取瓦斯气体;半米高的大铁架上,挂满了胳膊粗的电缆。稍不留神,安全帽就磕到了头顶的钢管,胳膊蹭到岩石,双脚没入泥浆。
在井下走完一圈,记者用了2个多小时。虽然没有从事采煤作业,也已是满脸满身煤灰,汗流浃背。而矿上“三班倒”的工人们,每个班都要做满8个小时。在这8个小时里,他们见不到阳光,呼吸着充斥粉尘的空气,承受着可能发生险情的心理压力,从事着沉重的体力劳动,年复一年。
煤矿工人老万,志愿兵退伍后不久来到矿上,已经工作了16年。老万是工作面一线的采掘工人,工资按照劳动量计算,每月能拿到手1400元~2000元,另外还有300多元的养老、医疗、大病、失业、工伤等“五金”。老万爱人没有正式工作,也没有社保,靠打扫卫生每月挣250元钱。
老万的住房是个搭建的简易窝棚——它的东墙是一栋三层旧楼房的外墙,西墙是一条道路的坡面墙。“这是个临时房子,跟矿上租的,每月租金80元。”他说。一个只有20平方米的房间,用布帘子隔成了三间,靠外的是客厅,里面的两间分别是老万夫妻和两个女儿的卧室。目前,矿上正在为困难职工建设廉租房,老万有望在近年内搬入新居。
今年夏天,老万家有一件喜事、一件愁事。喜的是大女儿考上了老家的大学,愁的是学费每年1万元,虽然今年的学费已经基本交齐,但是生活费和今后几年的学费还没有着落。
谈起煤矿安全,老万说:“说家人不担心是假的。要是下班时间还没有回来,家属都会打电话到矿上问问。”
在贵州省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一家年产9万吨的民营小煤矿,记者见到了52岁的矿工老汪。矿上的300多名工人,一大半是像老汪这样从江苏、山东过来的农民工。
老汪住在矿区宿舍三楼的一个四人间里。四张床占了房间一半的面积,所有的被褥都沾满了黑色的煤灰,枕头上的污垢油黑发亮。老汪从柜子里摸索出半包白糖,倒一小半在大玻璃杯里,兑上开水,用筷子搅一搅,热情地请记者喝糖水——这是他力所能及的最高待客礼仪。
老汪跋涉几千里来打工,是因为家里负担重,孩子们都要结婚、上学。老汪的大儿子要结婚,小儿子今年20岁,马上要读大二。这个孩子一年学费要9000多块钱,加上生活费一共需要1.5万元。最让老汪头疼的是,他的女儿今年读高三,明年也要高考了。“她要是考上了大学,家里就要供两个大学生,难!”
这里是小煤矿,机械化程度和安全措施都不如国有大矿。“我在煤矿打工,家人最担心的就是安全。”老汪说起一件往事,“我家属怀我大儿子快生的时候,我在徐州下矿,每次休班都准时回家。有一次临时要加班,那时候也没有电话,家里不知道。我家属看我没回来,着急,让她弟弟到矿上找我,后来下大雨又耽误了一天。
我回家以后,家属的眼泡都哭肿了。她说‘你也不来个信!’我安慰她说,‘今后不管怎么样,都要往好的地方想!’”
提起这件事,一辈子在煤矿上度过的老汪眼圈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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