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惜了。”人们纷纷说。
蔡一清所在的海军北海舰队某潜艇支队,曾走出过77位将军和两任海军司令员。长久以来,战友们坚信,作为海军最年轻、最优秀的潜艇艇长之一,蔡一清成长为这个将星闪烁、堪当重任的群体中的一员,只是迟早的事。
2007年10月19日,蔡一清因抢救落水战友,不幸牺牲。消息传来,人们无不倍感痛惜。
艇在心上,心在艇上
直到为蔡一清整理遗物,战友们才更深地了解了这位朝夕相处的艇长。他的杰出,不仅仅因为天赋,更多的是勤奋。
打开蔡一清的电脑,他的搭档、315艇政委高坤被震撼了。他存储在电脑里的众多资料中,包括几百万字的政工材料,而且详细地分门别类。“我一个老政工,多年的积累也不过如此,就更不要说他自己的潜艇专业了。”高坤感叹说。
官兵们只知道蔡一清晚上12点前从未睡过觉,每天中午必抽出一个小时来读书。“他像一艘永不知疲倦的核动力潜艇。”
过度劳累使蔡一清得了肠梗阻。治疗中,他自己查资料,写了一篇长长的关于肠梗阻的研究报告;学习开车时,他绘出翔实的车辆拐弯、上坡、超车的操作示意图。“你这不是学车,分明是在研究开车嘛。”战友们笑道。
和其他艇队搞足球比赛,蔡一清派战士将别人的比赛一场不落全程录下来,回来后仔细分析对手的技战术特点,制订出本艇队周详的战法。他们当然战胜了对手。
“不就是一场比赛吗?”有的队员说。
“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蔡一清说。
当艇长是蔡一清的梦想。当年高考,他放弃保送重点大学,坚定不移地报考了海军潜艇学院。大学期间,他连续3年荣获“中国航海奖学金”,其评定要求是每门功课必须在90分以上,这个纪录至今无人打破。
他比同龄人成熟,以至于毕业时,学员队政委给他填写毕业鉴定时找不到明显缺点,只好勉强写了一条。
由于表现出色,舰队点名将他从支队调到机关,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但是,工作两年后,他又主动要求回到支队。了解他的人明白,蔡一清“艇在心上,心在艇上”。
潜艇兵有句俗话:敲不完的铁锈,学不完的潜构。
据说,将一艘潜艇上所有的电线接起来,可绕赤道一周。狭窄的艇体内,大大小小的阀门就有上千个。而了解这座“高科技城堡”最好的时机是潜艇在工厂制造时,因为那时各种管线还没有被封闭起来。
2003年夏天,还是副艇长的蔡一清带领官兵到某造船厂接收315艇。他带头爬舱室、摸管线,画出了上百张管路图。潜艇上有作战、航海、机电3个部门12个专业,因为专业复杂,往往隔行如隔山。但蔡一清却精通各个专业,有时甚至比那些在一个岗位上干了多年的高级士官还内行。315艇出厂时,他和官兵们提出了800多条改进意见,大部分被厂家采纳。“你可以去设计潜艇了。”战士们跟他开玩笑说。
2005年,蔡一清被任命为315艇正团职艇长,时年32岁。
2007年9月,时任美国海军作战部长马伦上将参观315艇,马伦对潜艇极为熟悉,他指着一条管线问陪同的蔡一清说,在允许的条件下,你能告诉我这条线路通向哪里吗?
蔡一清说:“当然,这是一条负责输送直流电的线路,长25米,承担14台设备的供电。”接着,他把14台设备的名称说了出来。马伦惊讶的同时忍不住赞叹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熟悉自己潜艇的艇长。”
半个小时的参观中,马伦上将6次竖起大拇指。临别留言,马伦写道:“这艘潜艇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相信你们在海上也是最棒的。”
他带出了一支“水下铁军”
蔡一清牺牲后,他的姐姐蔡一芬才透露,弟弟有一次打电话曾嘱托她:军人就是要打仗上前线的,上前线我有可能回来,也有可能就回不来了,你要照顾好父母,不要跟他们讲,免得他们操心。
在315艇狭小的会议室里,贴着一副标语——“丢掉任何幻想,时刻准备打仗”。
位于码头岸上的宿舍楼走廊内,张贴着标明武器参数性能的反潜飞机图片,会议室内悬挂着大幅海区图,详细标注着外国海军军事基地位置、兵力部署、反潜机巡逻路线等。
“准备打仗”不是一句激动人心的口号。315艇出海训练,不管时间长短,蔡一清都要求艇员严格按照长航标准配给用水。
电池舱失火演练,按照上级预案,艇员要穿戴呼吸器进入舱室灭火,他发现艇员戴上呼吸器后很难通过狭窄的舱口,当即提出修改意见,预案很快被修改。
新型潜艇装载有多种精确导航方式,蔡一清仍然带领艇员们坚持学习星座辨认技巧,掌握最原始导航方法。政委高坤上校说:“他这样做,就是为了一旦战时导航仪器被破坏,靠星座照样可以打仗。”
同样是训练,315艇的要求标准总是比别人高。早上官兵规定跑步3000米,315艇的标准是5000米;艇员必会的游泳训练要求1000米,他们增加到2000米;值更人员独操考核60分合格,在315艇,80分才算合格。
蔡一清带出了一支“水下铁军”。
2005年中俄“和平使命”联合军演,蔡一清率领315艇官兵连射3枚导弹,这是海军潜艇使用潜舰导弹首次公开亮相。
2007年8月,在与水面舰艇、航空兵进行数据链互联条件下,315艇奉命实射导弹,精确命中目标。这标志着我国新型潜艇已具备信息化条件下的作战能力。
蔡一清还在期待全训考核,成为一名全训艇长,只有那样才具备远航执行任务能力。而远航,是每一位潜艇艇长的梦想。
海浪无情
2007年10月18日,等待已久的全训考核开始了。为此,蔡一清和315艇准备了一年多。
全训考核核心是考艇长。从早晨6时到19日凌晨,连续10多个课目,蔡一清沉着应对。10月19日3时25分,315艇正在进行潜潜对抗,一舱突然报告艇艏有渔网摩擦声,5分钟后,不少艇员都听到了渔网钢缆断裂的尖锐鸣响。
潜艇浮起后,蔡一清打着手电爬上舰桥,发现钢缆把舰桥附近的消声瓦刮起了砖头大小的一块。由于不影响航行,潜艇很快下潜继续考核,直到6时26分圆满结束考核浮出海面。
海上风力达到8级,两三米高的海浪打上了高高的舰桥,开早饭了,却没有几个人去吃。上午9时多,海况略好些了,在声纳室和衣躺了一会儿的蔡一清放心不下,他起身和声纳班长陈晓刚一起再次爬上舰桥。
外面是个大晴天,海上远处有些薄雾,但涌浪依然不小。两人从舰桥舷侧门来到上甲板,将保险绳系到舰桥扶手栏上,准备查看艇体被钢缆剐蹭的情况。
正在舰桥值更的尹慧泉副艇长后来说:“我从升降舵的缝儿里看到,艇长走在前面,陈晓刚在后面,陈晓刚脚刚迈出舰桥舷侧门,一个浪打过来,他‘啊’了一声就掉到海里。蔡艇长伸手抓住了他,扶手栏其实已经被钢缆损害,一下断了两米多长,两人带着扶手栏就掉到海里。”
315艇在风浪里艰难地掉头,预备将长长的艇艉伸向两人。人们刚开始还可以看到蔡一清和陈晓刚在100多米外的波涛里向他们挥手呼救。没多久,两人的头就埋在了海水里。
后来,陈晓刚被拖上救生阀时,大浪将救生阀掀翻,人们从此再未见到他的身影。
蔡一清几经周折被救上甲板,随后赶来的救援直升机将他送往医院,但他再也没有醒来。
“我万里海疆痛失一员良将!”惊悉此事后,一位将军扼腕叹息。
记者 赵飞鹏 特约记者 钟魁润 通讯员 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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