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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保护环境而丧失发展机会是否应该得到经济弥补?“制氧费”是否是一个资源保护型城市的求富之路?
本刊记者/刘炎迅 (发自湖北神农架)
“老是最后一名,怎么行?”向长友点了一下“GDP”三个字母。向是神农架林区发改委的主任,自他2003年上任以来,这个地方的经济就总是乐观不起来。
2009年第一季度,湖北省经济指标统计,全省17个地级城市中,省直辖的副地级城市神农架林区垫底。和排名倒数第二的天门市相比,尚不足后者的七分之一。
这个地方怎么了?
穷绿之地
“我们是生态贫民。”钱远坤说,他是神农架林区区长,在另一份林区内部的材料中,他用了更激烈的词——“生态难民”。
今年的全国两会上,人大代表钱远坤带队进京,游说“制氧费”,引起各方关注。
所谓“制氧费”,在钱元坤看来,就是一种生态补偿。
位于长江和汉江分水岭的神农架,拥有2618平方公里的森林,这里每年向大气释放300多万吨氧气,消化30多万吨二氧化碳、100多万吨灰尘和近200万吨有毒气体。同时,林区每年蓄水30多亿立方米,相当于丹江口水库年平均蓄水量的1/4。
这对于周边地区都是看不见的给予。
从2004年,神农架在全国率先申请绿色GDP核算试点。经过权威估算,神农架的绿色GDP是236亿元,人均大约30万,是全国人均的30倍。
神农架俨然已经成了全国绿色首富之区。但现实的另一面却是,经济GDP低得可怜。
神农架林区属于副地级市,面积3253平方公里,人口7.9万,是中国唯一以“林区”命名的地方,同时也是国家重点贫困地区之一。
按照钱元坤的提议,神农架为保护环境而丧失的发展机会,应该得到经济补偿,比如流域、矿产资源、森林等进行生态补偿。
“神农架有树不能伐、有矿不能采、有药不能挖、有兽不能猎。”很多神农架的居民都有些不能理解,充满怨气。
神农架林区政府副秘书长刘生策也说,神农架在生态上是富饶的,但人民的生活是贫困的。1992年,神农架被确定为国家级贫困县,至今未脱贫。
“十六大之后,国家一直在提生态补偿,但具体的政策没有。”林区发改委主任向长友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目前,全国已有25个地区建立了地方森林生态效益补偿制度。但补偿标准普遍偏低。
2008年底,神农架终于被湖北省定为生态补偿试点,但落实下来却是“毛毛雨”,“就拨了50万,够什么用?”向长友对《中国新闻周刊》坦言。
一切尚需时日,等待之中,林区的落寞还在持续。
陈伟是林区的护林员。每年的10月到次年的5月,是神农架林区的重点防火期,他的任务就是巡山。
4月12日,雨水细密。陈伟坐在火炉前搓着手。他说日子过得紧。在神农架,这并非陈伟一个人的感受。
陈伟所在的林场在整个林区里算是较大的一个。包括他一共只有9个工人,管护着8万多亩山林。每个月,他从林场领1100多元的工资,这个水平,在工人中已经算是高的了。一般的护林员,每月不过800。
护林员陈伟一家的生活显得有些窘迫。儿子上高一,一年的花销就得6000多。一家人住在深山里,交通不便,儿子只能住校。
他和老婆每天守在林场的木阁楼里,护林,巡山,日子过得单调且平静。
林区的人,无论栖山而居,还是地处城区,收入每月不过七八百,但在深山里,物价却不成比例的高。
林区的行政中心坐落在松柏镇,这里平均海拔1千米左右,而另一个旅游重镇木鱼镇,则有2300米左右,气候湿寒,种不了蔬菜。菜贩子们用三轮摩卡从邻近的兴山县运来成批的蔬菜,东西一落地,就翻好几倍。
作为行政中心的松柏镇,物价比林区旅游中心木鱼镇稍低些,但人均收入也低了不少,木鱼镇的人,几乎全民经商,做外地游客的生意,虽然游客稀少,生意冷清,但总是要好些。
游玩神农架的外地人,一般是不来松柏镇的,在他们眼中,所谓神农架,就是以木鱼镇为中心的那片神秘保护区,以及传说中的野人和林间窜行的金丝猴。
在这里,没有出租车,没有公交车,三轮摩托穿梭在街巷,揽客。林区的人,要想出趟远门,比如去最近的邻县房县,或者去趟宜昌,都不容易,每天去房县只有一班巴士,去宜昌也是如此,还得赶早,上午8点之后,基本是不能远行的了。
外地人要想进来同样不易,先到武汉,辗转宜昌,再坐5个小时班车,才能到松柏镇,一路上山路起伏,总有车子相撞、抛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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