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背儿子遗体回家父母:立志修好下山泥路(2)——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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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汶川地震背儿子遗体回家父母:立志修好下山泥路(2)
2009年05月06日 11:06 来源:中国青年报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现在,这个39岁的男人只能用忙碌的方式,来暂时麻木自己,不让自己想起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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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望

  得知刘宏葆要来的消息,头一天晚上,刘志珍一夜没睡着。她翻来覆去,想着该不该开口,让“这个大官”帮忙修修这条路。

  那些天,程林祥几乎吃不下、睡不着。大儿子死后,他有大半年没怎么出去做活儿,才刚刚忙起来,却又因为自己的疏忽,送掉了父亲的命。他一夜夜躺在床上流泪,刘志珍甚至一度担心丈夫会疯掉。

  妻子非常理解丈夫的自责。在大儿子程磊死后,刘志珍也总觉得是自己把儿子害死的。

  程磊初三毕业那年,差了几分,没考上汶川县最好的微州中学。本来花上4000元,就可以上那所学校,但程磊当时谈了个“朋友”。为了把他俩分开,刘志珍坚持让儿子上了映秀镇的漩口中学。

  自从儿子死在倒塌的校舍里,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母亲每天都躺在床上不起来。她一度想到过自杀,可死在哪儿呢?如果死在家里,就成了全家人的负担,可如果不死在家里,“又怎么能和儿子在一起呢”?

  自从《中国青年报》报道了这对夫妻背儿子遗体回家的故事后,全国许多的好心人,纷纷捐钱捐物,安慰这对夫妻。一个来自广东的熊姓企业家,去年6月还专门来了趟程家,承担起他们二儿子程勇从初中到大学的所有费用。

  最让刘志珍感到安慰的是,二儿子程勇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地震之后,水磨中学的校舍成了危房,在这所学校读初三的程勇,去了离家100多公里以外的眉山上学。每到放假,才能回家看一看。

  原本,这个15岁的小男孩儿很调皮,在班上是“让老师头疼的人”。但现在,他学习很努力。上学期末,他的总分已经进步到班上第二名。学校特意给程勇发了2000元奖学金,他原封不动地上交给父母。刘志珍告诉他,可以用这笔钱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我还是把钱存起来吧,以后上大学用。”程勇回答母亲。

  这个原本悲伤的女人,逐渐变得坚强起来。她把那些好心人的电话都存在了手机里,逢年过节,主动发短信问候。“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呢?”她时常这么问自己。

  公公遇难后,刘志珍一手操办了老人的丧事。周围的邻居说,“村上十几年来没见过这么风光的葬礼”。可看着丈夫一天天消沉下去,她心里“像刀扎似的”。

  刘宏葆上门那天,有一同来的佛山记者问她:“家里这么困难,你怎么不和我们领导要房子、要钱,要修这条路做什么?”也有相熟的邻居笑话她“猪脑壳,进水喽”。

  “以前我有两个儿子都不怕,现在只有一个了,我还怕什么?”她回答:“修路是我公公生前的愿望,我要帮他完成。”

  当然,刘志珍心底也还有一个愿望:每次下山,她都绕着去镇子上正在新建的汶川二中看看,虽然“看不明白建筑的学问”,但她希望佛山的援建队能把这个学校“修得牢靠些”。

  “以后,老二就要在这里读高中了。”望着山坡下的汶川二中工地,她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到时候,我就能告诉他,要是再遇上地震,你就不用往外跑了,待着别动。这个教室很安全。”

  准备

  “狗日的要修水泥路喽!”对于这个原本宁静的小山村来说,这消息就像一粒火星子丢进油锅里一样炸开了。

  从4月初决定要修路开始,连山坡村一组的50多个村民连续开了5次会。很多村民丢掉了原本的工作,从成都、都江堰等地赶回村子里,商量起这件“自家的大事情”。

  但经费实在太紧张了,整个镇子都在重建,到处都需要钱,建材的价格一直在猛涨。刘宏葆挤了挤预算,从原本的工程抢险资金里抽出30万元,可这笔钱也只够购买砂石和水泥,以及租用必须的机器设备。

  而且,村民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有的村民希望修路能买自家的砂石;有些人地里的青苗会被毁坏,他们想着要点赔偿;有人开始时捐出了自家的几块棕垫,可回家被老婆一说,又反悔了。

  这些没读过多少书的村民们,开始动用自己所有的生活智慧,来解决这些问题。

  这个自发组成的修路队,上至70多岁的老人,下至10多岁的女娃,全部是义务参加。他们在一张中学生的作文纸上,写下了连山坡一组58个村民的名字,出工的人画上一个圈,缺席者画个叉,每缺一个工,就罚款60元钱。

  为了节省经费,村民们动用各自全部的社会关系。搅拌机是一个在镇上修摩托车的村民从表哥那儿租来的,每个月900元,比市场价少了300元;另一个村民找朋友买了200多吨水泥,每吨比市场价便宜了30元,光是这一项就节省了6000多元。

  修路队成立了4个小组:施工指挥组、测量组、材料采购组、财务监督组。每个组的“领导成员”有3人,由村民自发投票、选出村民小组里“最有威信的人”担任。每天晚饭后,他们就集中在程林祥家里,分配第二天的工作,协商正在出现的问题。

  程林祥也慢慢从消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这些天,他正带着一帮年轻人,到10多里地外的深山里砍树,然后用摩托车拖回家里,加工成一块块2米来长的木板,供修路使用。

  按照山里的风俗,在父母过世后的100多天里,做儿女的不能剪头发。程林祥两个多月没剪过发,头发已经很长了,上面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木屑。可他只管埋头加工木板,甚至都顾不上抖一抖。他手上那些掉了漆的木工工具,都是父亲留下的。

  “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他说:“我要修好这条路,帮爹爹完成他的心愿。”

  山下的刘宏葆,正忙着镇子的重建,没有亲自过问这条路的进展。但从旁人那儿,他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修路队点点滴滴的故事。

  “村民们太值得尊敬了。”他感慨地说:“如果灾区的老百姓都能够这样自救,那地震后的重建工作该省多少心啊!”

  4月29日这天晚上,在修路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刘志珍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又地震了。这条山路上挤满了从山上滚下的大石头,她怎么也爬不过去,可程磊突然间出现在她眼前。他让刘志珍抓住自己的脚踝,带着她慢慢飞到了一块平地上,把她放了下来,然后就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这个母亲和旁人回忆起了这个梦,很认真地问道:“你说,军娃(程磊的小名)是不是想告诉我,这条路一定能修得成?”

  那个人还没有回答。她就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笑着说:“我想,一定是的。”

  夜话

  夜深了,山里下起了小雨。

  这是4月30日晚上9时许,修路队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材料和机器设备全部到位。山路太窄了,搅拌机和水泥运不上去,只能放在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

  担心材料和机器被人偷走,修路队的壮劳力们自发组织了一个守夜队,每天轮流排班守夜。他们住在堆满水泥的救灾帐篷里,有人从山上的家里抬下了一张木床。

  这天下午,在这条山路上,修路队差点又出了车祸。前一天夜里刚下过雨,一辆运砂石的小四轮打滑失控,半个驾驶室已经冲到了悬崖外。幸好后面装载的砂石很重,才没有摔下山去。

  “狗日的,差个两秒钟,我就没命喽!”这天晚上,正好轮到这辆小四轮的司机程建超守夜,在一片漆黑的帐篷里,这个19岁的大男孩手舞足蹈地回忆起那惊险的一幕,嘻嘻哈哈地笑着。他的哥哥程建学原本在映秀镇打工,在去年的大地震中失踪,至今没找到遗体。

  “你小子积德了,命大啊。”一起守夜的几个村民也大笑着。在外人看来,他们谈论的好像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山村的夜很冷,4个守夜人只能挤在一床被子里取暖,有人打亮了打火机,点上一根烟,在微弱的火光下,可以看到从嘴里呵出的阵阵寒气。

  但接下来讨论的,却是一个很热闹的话题。有人问道:“你们说,等路修好了,我们该怎么感谢佛山的人?”

  “摆上三天三夜酒席,请他们喝个痛快。”程建超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人家有纪律,不能喝酒的嘛。”有人表示反对:“我们送他们山上的特产、土鸡蛋,城里面卖一块钱一个呢。”

  “那些东西吃几天就吃光了嘛。”又有人表示反对:“我们还是送锦旗,写上我们所有人的名字,敲锣打鼓给他们送去。”

  “我们给这条路取一个名字吧,和佛山有关的。”沉默了很久的程林祥突然开口说:“我想好了,就叫佛援路,佛山援助的路。”

  不过还没等别人说话,他又否定了自己的建议:“佛援路不好,不好看,还是叫佛缘路吧,我们和佛山有缘分。然后,再给它刻块石碑,能传个几百年。”

  “老程,你还真有两下子啊!”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

  夜里10时多,累了一天的人们逐渐沉默了,雨越下越大,打在帐篷的顶上,叭叭作响,远处隐约传来几声低沉的狗吠。透过厚密的雨幕,在暗灰色的天幕下,有着大山沉默的侧影,山岭的最高处,闪烁着几道微弱却又清晰的灯光,温暖着守夜人的视线。那儿是他们的家。

【编辑:朱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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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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