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矿难“封口费”事件并没有因为公布了被封口的六家新闻单位而罢休,10月29日晚,揭露“封口费”的记者戴骁军接到了恐吓电话,说“别把事情闹得太大了,闹得兄弟们都没饭吃了,对谁都不好……”
在受到恐吓之后,10月30日上午,戴在太原连续跑了好几家保险公司,为母亲、儿子、妻子和自己买了多份保险。戴称,自己无所谓,担心的是家人,儿子仅上中学,母亲患癌症在床。
这是一位上有老下有小、在家里是顶梁柱的中年男子的生存现状。他本来可以过着正常的生活,默默无闻地流浪在新闻界,该收“封口费”时就收点,该写点新闻时就写点。但,他的新闻良知未泯,他的正义感和新闻道德感让他不忍同流合污,他做不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不能麻木不仁,他的神经和意识都非常清醒,他知道他的职业是做什么的,也知道不该做什么。因为有这份清醒,他举起了他的相机,记录下那丑恶的时刻。戴谈不上是多大的英雄,举起相机的那一刹他也不会想着为某种精神而献身。但是,在那个时刻,他保持着记者面对社会黑暗和丑陋时的清醒,这份清醒是可贵的。他只要像个正常的记者一样清醒,这就够了。但他要把自己看到的公布于天下,要去检举的时候,是需要勇气的。但唯有这份勇气,使他显得与众不同,他才成为我写这篇评论的理由了。
戴检举“封口费”,使他一夜成名。但成名并没有给他带来英雄般的赞美,反而在行业内显得更加孤独,他成为作家王小波杂文中那头“特立独行的猪”了。当有媒体问到戴供职的报社时,该报社的领导说,戴不属于该报记者,仅是通讯员,戴与报社没有劳动聘用关系。对于“网上传播戴受到报社重奖”之词,该领导说:“戴在网上披露‘封口费’一事属于个人行为,他既没有向报社汇报,报社也不知道此事。”(据近日《文汇报》报道)但记者在网上搜索戴及他供职的报社时,他的文章都署着戴的名字和供职报社的名称。为什么那家报社不能站出来承认戴是自己报社的记者呢?即使戴真的“仅是通讯员”,那也应该站出来保护他、褒奖他,不要让他成为我们这个社会的“特立独行的猪”,而要使之成为一个社会常态:他遇见了社会丑陋现象,像一个头脑清醒的记者那样,他举起了相机,那就行了。但令人遗憾的是,他还是成了孤独的检举者。
在某些人和集团来看,检举者很容易变成背叛者、告密者。在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公众利益与私利混淆、守法与犯罪界线模糊的时候,谁去检举,谁就成为某些人或集团的背叛者、告密者。在这些人或集团组织看来,谁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谁违背了他们的宗旨,谁揭穿了他们的潜规则,让“兄弟们都没饭吃了”,谁就成为背叛者和告密者。在这些人或小集团的眼里,戴之罪,不是罪在见解不同,是罪在道出了真相。
虽然,相关部门公布并查处了6家违纪单位,并称将对管理不严甚至鼓励记者搞“有偿新闻”的单位发黄牌并停业整顿,对发放“封口费”的行为予以“强烈谴责”,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看到相关部门和山西地方政府出面表态,对检举者戴骁军受到恐吓表示慰问,并予以褒奖。
我们常用“英雄流血又流泪”来形容那些为维护公众利益、为挽救他人生命而做出贡献者所遭受到的不公待遇。做“英雄”难,难在社会道德的下滑,难在社会正义感的缺损,难在缺乏严密保护检举者的措施。
新华社援引《文汇报》一篇评论指出,“企图以钞票塞记者嘴巴以隐瞒事故真相的人令人憎恶”。但当某些记者的嘴巴也确实被钞票塞住了的时候,该憎恶的不仅是塞钞票的人,也包括这些记者。好在还有戴骁军,在“封口费”事件中唯一的亮点是他,他的眼睛和嘴巴没有被钞票塞住,他捍卫了记者的天职,在那个时刻,他没有使中国新闻界整体蒙羞。
戴做到了这点,但他却是孤独的检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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