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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农办主任董玉飞之死:朋友说他“一直撑着”

2008年10月16日 06:36 来源:新京报 发表评论

  10月3日在住所自缢身亡,之前一直奋战在救灾一线,震区干部灾后心理和工作均承受巨大压力

  - 核心提示

  10月3日,四川北川县委农办主任董玉飞在住所自缢。遗书里留下短短几句话,说压力太大,支撑不下去了,想好好休息。

  大地震使北川失去四百多名干部职员,幸存者也多有亲人遇难,灾后各种工作繁杂。带着伤痛投入工作的干部们说,他们日常工作量上升了十倍甚至数十倍。

  董玉飞的死引起了当地官方的重视。他死亡一周后,北川党政机关恢复了正常双休日,一些机关也开始对干部职工进行调研,了解生活心理情况。北川也正在酝酿一整套心理干预措施,针对干部职工进行安抚和心理疏导。

  □本报记者 涂重航 四川北川报道

  秋天的安昌镇,空气清新,远处半山腰上飘荡着云朵。中午时,新开的饭店里传出羌族姑娘悠扬的祝酒歌。在路边临时租的民房中,北川各个机关仍在忙碌着。

  董玉飞的死,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到了看似平静的湖中。

  在大地震5个月后,10月3日,40岁的羌族干部董玉飞,将一根细绳系在床头,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名一直奋战在抗震一线的干部,从地震的废墟中逃出了,却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让很多北川人愕然和暗自神伤。

  北川一名干部说,重压之下,甚至一滴水、一片树叶的重量,都可能让人倒下。

  灾难中“坚强和积极”

  震后,董玉飞亲手掩埋了儿子的遗体。他曾劝解同事说,失去的亲人我们把他们放在心里

  时间回转到5月12日下午2时28分。那个场景,后来很多北川人说,清晰得就像还在眼前,但又依稀像是放了一场电影。

  当时,还是农业局局长的董玉飞,正在办公室与一名同事商量工作。办公楼往下坠,慌乱中还不忘穿鞋的董玉飞抱着下水管逃生。

  农业局一位刘姓干部回忆,董玉飞从废墟出来时全身是灰,只看到两只眼睛在转,跟在他旁边的农业局干部涂礼志浑身是血。

  董玉飞出来后说,“个狗日的,我抱着钢管,看着旁边的桂花树不断地往上长。”

  董玉飞安排员工开展自救,还去废墟里抬尸体。下午5点多,他跑到曲山小学东校区,寻找他12岁的儿子。

  他找到的是儿子的遗体。拖来一床铺盖,他亲手把儿子埋了。

  “他坐在那里哭了很久。”农业局员工肖坤说。

  之后,很少人再见到董玉飞哭。刘姓干部说,他13日早上看见老董哭了一次。董玉飞的挚友、北川农业局副局长赵其洲也见他哭过一次———5月16日董玉飞跟一位熟人通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失声痛哭。

  之后几个月时间里,再没有人见他落泪。

  地震中董玉飞失去了数位亲人,有儿子董壮,弟媳,侄儿。

  10月13日,北川县长经大忠说,北川损失了400多名干部职工,而幸存的90%都失去了亲人。

  地震过后,董玉飞与农业局职工一起,住在北川中学附近帐篷里。与董吃住在一起的肖坤说,那时大家情绪低落,董玉飞劝说,“只要肯做肯干,还能重新再来,失去的亲人,我们把他们记到心里”。

  那时董玉飞给肖坤的印象是“坚强和积极”。

  董玉飞他们在北川县城里参与救援十多天。帐篷常漏雨,吃的全是方便面。休息时,董玉飞会和大家一起喝酒、聊天。“谈的全是地震时的情景,回忆以前的样子。”

  震后肩负多项工作

  工作人员说,地震后他们工作量增加了几十倍,作为负责人的董玉飞更忙,而他对工作要求尽善尽美

  北川搜救工作结束后,6月初,农业局职工转移到了擂鼓镇。董玉飞此后担任县委农村工作办公室主任,不再任农业局局长。

  10月13日,县长经大忠说,原农办主任在地震中遇难,而震后重建工作重点是产业重建,农口范围大,协调面广。考虑到董玉飞熟悉农口工作,又很能干,遂由他来领导和协调整个农口工作,并兼任救灾办主任。

  农办工作人员任科伟介绍了他们的日常工作。目前他们共9人,工作范围包括农、林、牧、副、渔、气象、供销社、计划生育等近十个部门。一些需要多部门交叉配合的工作,都由农办领导协调。但该办跟这些局委平级,无财权及人事权,工作起来有难度。

  地震后,董玉飞的“头衔”不断增加。

  到了擂鼓镇后,他先是负责陈家坝片区3个乡镇的抗震救灾工作。后来成立北川重建党工委、管委会,涉及农口的及农村救灾安置的工作,也由他负责。“有几次董玉飞说,我又‘当官’了。”赵其洲回忆。

  董玉飞去世前的职务有:县委农办主任、灾后政府新设重建部门的农房重建办主任、救灾办主任、新农村建设办主任,并负责群众安置办部分工作。

  这几个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说,地震后,他们的工作量增加了几十倍。作为负责人的董玉飞则更忙。

  仅一项农房重建工作,就十分繁琐。地震后,每天要上报“农房恢复重建日报表”,由董玉飞向主管副县长汇报进度。此外董玉飞还要下乡协助拆迁、协调调配建材以及运输等。

  肖坤说,目前北川多数乡镇道路阻塞,原来几十分钟的路,现在要走上半天,并且沿途极危险。

  董玉飞对工作要求很高,总希望尽善尽美。而工作量大,牵扯到救灾方面的下雨、洪水、垮坝等也都属他分内的事。

  北川县县长经大忠说,地震后干部力量不足,而重建任务繁重,压力很大。很多老百姓缺吃少穿,作为干部,容不得丝毫懈怠和片刻停留。“只要没倒下,只要还能站起来,还是要工作”。

  拼命工作的北川干部

  擂鼓镇原党委书记累垮了,进了医院,陈家坝乡的书记也累病了。有一名工作人员晕倒在办公桌前

  北川干部中,董玉飞的工作状态和很多人一样。大家经常是7点钟起床,一直忙到凌晨一两点。

  “这是北川干部目前的工作常态。”县组织部彭虹媚说。地震使很多家庭支离破碎,大家为逃避悲伤,都要求上班。“带病上岗或者伤势轻一点就要工作的人无法统计,每个单位都有。”

  县长经大忠也不例外。面对北川2万多人遇难,自己也有多名亲人遇难的现实,经大忠说惟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就是拼命去忙。“有时候能歪在车上睡一觉,旁边的人如说我打鼾了,我就很高兴。”

  有些人累出了毛病。原擂鼓镇党委书记李正林就是一例。北川一些干部说,后来组织了一次强制轮休,正是因李正林而起。

  据说,7月下旬,北川一名县委副书记到擂鼓镇检查工作。李正林汇报工作时前言不搭后语,这位县委常委发现了问题,遂建议干部轮休。

  彭虹媚说,地震前,李正林思路清晰,以点子多、反应快而闻名。地震后,很多人跟他一样,有反应迟钝的毛病。

  县长经大忠说,8月份中旬的一天,李正林给他打电话,说当时灾民安置工作繁重,请县长去给镇上的干部鼓鼓劲。

  当时约好了下午1点,时间快到时,李正林打电话说忙得脱不开身。改在晚上的会,经大忠发现李正林坐在那里,身子总歪向一边。第二天,经大忠再打电话时,李正林已被送到了医院。

  10月13日,在绵阳养病的李正林发来短信:5·12到8·18,我和我的兄弟们一直战斗在抗震救灾第一线。近两万人的安置压力是巨大的,我们的任务是最艰巨的,但是效果也是最好的。

  除了“累得直不起腰”外,李正林的病还来自另一重压力,他的母亲、妹妹及侄女都在地震中遇难了,而父亲此前已去世。

  跟李正林一样累出病的,还有陈家坝乡党委书记赵海清。而北川重建党工委办公室的敬晓梅,每天对着电脑十多小时,前段时间晕倒在办公桌前,眼睛出了毛病。

  “疼得恼火”的病

  董玉飞曾跟医护人员提到儿子的死,对于自己的病,他说很疼,想轻生

  董玉飞也病倒了。

  绵阳404医院医生孙宏说,董玉飞两个月前查出前列腺炎和尿道炎,9月23日开始住院一周治疗。

  “他说那里很疼。”主治医生吴明辉说,董玉飞的病并不很严重,治疗了两三天,病情就有好转。得这个病的因素有很多,过度疲劳,长期憋尿等都容易诱发。

  董玉飞住院期间,常找吴明辉询问病情,问是否严重,怎么医治等。

  住院3天后,董玉飞的精神状态开始变差。实习医生蓝润、潘芳说,9月26日,董情绪很不稳定,曾说“很疼,想轻生”。董还提到自己的儿子在地震中死去。

  9月28日,董玉飞跟蓝润他们说,“运气很不好,疼得恼火”。

  次日,董玉飞接到一个电话,随后离开了医院。30日,他办了出院手续。

  跟董玉飞比较亲密的同事说,董曾打算过了春节再要一个孩子,他7月份就开始戒酒了。农办那边也准备在国庆节后给他单独备一间房,让他和妻子李曌能住在一起。

  孙宏说董玉飞的病不会影响生育,确实很疼。注意休息并坚持治疗,也能痊愈。

  9月25日,赵其洲曾打电话给董玉飞,要去医院探望。董说自己已出院,并无大碍,不用探视。

  隐藏“伤痛”的董玉飞

  董玉飞跟大家谈及北川,谈及工作,不曾提到自己的压力,朋友说他“一直撑着”

  熟悉董玉飞的人说,他害怕给别人添麻烦,把伤痛埋得很深。

  董玉飞离开农业局后,赵其洲主持了一段工作。他体会到了董玉飞的压力。

  农业局死亡干部及家属共33人,赵曾与董商量,计划给每家300元钱作为慰问,但也难拿出来。

  地震后干部职工心理状态不佳,有时会冲领导发火。“面对职工们的怨气,一边要理解安抚,一边还要让他们开展工作,不晓得该怎么办。”赵其洲说,他没有亲人伤亡,也没有董玉飞工作量大,但负责了一段局里的全面工作后,感觉“简直要疯”。赵后来被诊断出“反应性抑郁症”。

  “他个爪娃子,太认真了,农办只有四五名员工,没有人能替他。”赵其洲认为董玉飞状况艰难。

  7月份,北川县委县政府搬到安县旧县城安昌镇办公。董玉飞搬到农办的集体宿舍。“自从他去了农办,我们约了他几次出来吃饭,他都说没空。”

  农业局刘姓干部说,地震后,他只跟董玉飞交谈过一次。那次是为了躲避余震,大家又住进帐篷。由董玉飞的妻子李曌邀请,董在帐篷里和大家“摆谈”一次。说些北川目前的状况,也对一些工作发表了看法。

  他不曾谈自己的痛苦,也不跟身边人提起儿子。

  从事组织工作的彭虹媚认为,痛苦压抑久了,要释放。她说有一次与几个姐妹聚会,平时不喝酒的女孩喝了点酒,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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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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