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蔷(化名)是唐山人,现在是一个8岁孩子的母亲。日前,她给中国青年报记者打来电话:“作为一名唐山大地震的亲历者,我对这次汶川大地震感同身受,我想通过报纸呼吁一下,请让地震孤儿留在本地的家!”
伤心人联盟
唐山地震时,王蔷4岁,当时爸爸在外地开会,妈妈在医院值夜班,她和姥姥在一起。那一夜她生病了,一直咳嗽,姥姥起来要带她去医院,“发现外面火红火红的,窗帘都被映红了。姥姥觉得奇怪,怎么三更半夜的会有这种现象,抱起我就往外跑,刚出门,地震就开始了。”
王蔷幸运地躲过了灾难,却永远地失去了弟弟和爷爷奶奶。
“弟弟小我一岁,我们俩感情特别好,很长时间我都难以相信他已经离开了我们。”王蔷到现在还保留一个习惯,遇到喜事要告诉弟弟:“你看,现在爸妈搬进新家了。”“嗯,不错不错!”遇到大事难事要默默地跟弟弟商量一下:“姐这样做你同意吗?你觉得怎么样啊?”“姐我支持你。”虽然都是自言自语,却感觉亲人总在身边。
每到清明或7月28日,王蔷都会回到唐山给弟弟和爷爷奶奶烧纸。“一到那时候,街道上到处都是明明暗暗的火。”
“街上烧纸的隔两三步就有,有时还会互相问一下:‘你家没的什么人啊?’有时还会念叨念叨:‘你和谁谁谁互相照应一下’,就好像亲人并没有真的离去。有时还互相打打趣,开开玩笑。”
但王蔷说,这只限于有相同经历的人之间,“这是一个伤心人的联盟,没有伤痛的人很难体会他们的心情”。
王蔷说,有相同经历的人之间开玩笑,是大家互相鼓励,而如果外人问一句,就是一种伤痛的刺激。
王蔷后来结婚生子,有一次儿子穿了一件海魂衫,她妈妈一下子想起死去的儿子,哭了很长时间,不停地说:“太像了,太像了!”原来弟弟小时候也穿过这样一件衣服。
唐山大地震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唐山人也逐渐摆脱了悲痛的心情,大家的日子都过得挺好,平时不想起来也挺高兴的,但一个触动就会想起来。汶川大地震后,王蔷的爸爸妈妈天天看着电视哭。有一天爸爸给她打来电话,说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废墟旁边站着,头发乱糟糟的,马上就想起当时他从外地跑回来,看见王蔷赤着脚,站在废墟上,身上套着不知谁给的一件衣服,上面还有血迹,头发乱七八糟,脸上又是泥又是土又是血的,“一模一样啊!”说着,电话那头,王蔷的爸爸声音哽咽了。
唐山人的身份标签
“唐山人”这个身份,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个特殊的标签。王蔷走到哪儿都会有人问她:地震时你在不在唐山?家里好不好?那时你多大,记不记得?“一定要你把这个过程再回忆一下,其实这个过程很难过的,这么多年讲得多了倒也麻木了,但毕竟我没失去父母,对那些失去父母的孤儿来说,一遍一遍的回忆,就是一次次无情地撕扯他们心上的伤口。”
当年,唐山大地震的孤儿一些被送到了石家庄的育红学校,还有很多分散在各地。这些孤儿现在都长大成人,也有很多成为各行各业的骨干。但据了解,他们中有很多人想回到家乡,回到生他的唐山。
“我在报纸上看到有很多人想认领孤儿,但我想告诉这些好心人:你们的好心对孩子未必就好。”王蔷说,中国人都喜欢留在自己的本乡本土,尤其是对孩子而言,他从小在这里生长起来的,失去父母本身对他打击很大,再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送到一个外地的家庭,背井离乡,他会一直背负着这种灾区孤儿的身份。别人对你再好,你终归是个异类,还不如孤儿院,毕竟大家都一样,谁也不愿意老是被别人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还要被迫一遍遍地讲述灾难的故事,真的很难过。
而若干年后,这个特殊的标签可能会转贴到四川人身上,尤其是那些被分散到各地的地震孤儿。
王蔷说,经历过地震的人,特殊的经历会使他们在行为方式上与别人不同,在他们看来很正常,在别人却感觉很异样。“经过唐山大地震的孩子,都怕打雷。当时地震完以后,下了好几天瓢泼大雨,我至今记得当时的情景,天色变成那种黄黄紫紫的颜色,劈天的雷声,像天都要塌下来似的。一直到十几岁,遇到暴风雨我都极其害怕。长大后慢慢好了,但总有一些恐惧心理。”
王蔷告诉记者,她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下大雨,外面天色昏暗,他们正在上自习,班上54个人,几乎所有孩子一下子全躲到桌子下了。“所有值班的老师,都跑到低年级的教室里,一个一个地抱出来,一个一个地哄,拍拍,什么也不多说,再放在坐位上。大家都特别理解,不会嘲笑你,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彼此都知道。如果放在另一个地方,很明显就是个异类。别人会关切地来问你,你怎么样啊,要不要做心理辅导啊,自己也觉得自己怪怪的,有泪不敢流出,有痛不能释放,会一直很压抑。”
说到心理辅导,王蔷认为,这种大灾难过后,人们心理肯定会比较脆弱,一定程度的心理干预是必要的,但要用一种隐性和温情的方式,尤其是对孩子,不要让他意识到我们在给他特殊的“辅导”。“伤痛就是伤痛,我家有的家庭成员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别人对我再抚慰,也是无法替代的。只能说是大哭一场,发泄出来以后,继续过以后的日子”。
重组家庭是伤痛愈合最好的港湾
王蔷认为,最好的方法是让这些孤儿留在本土,把残缺不全的家庭拼凑完整。王蔷告诉记者,她上学时班上有很多重组家庭的孩子,有两个女孩被称为“八姐九妹”,因为他们家里有八九个小孩,爸爸妈妈带着地震中许多失去父母的孩子,来自好几个家庭,生活得很幸福。“大家有许多共同性,口音都是一样的,也都有相似的伤痛,经历过灾难的人彼此理解,互相扶持,没有人逼着你讲述灾难,没有差异性和好奇的目光,在特殊的日子里大家一起回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大家互相安慰,容易再建立起一个新的平衡,伤痛愈合的速度也会比较快。”
汶川地震后,王蔷对自己8岁的儿子说:“除了捐款、寄东西,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要做,我们要给灾区的小朋友写信,不谈灾难,就聊聊家常,说我是哪儿的学生,有什么风土人情,我们这儿正流行什么游戏,让他们逐渐回到正常生活中。”
“当然,别人的关心终归不能从根本上帮你解决问题,日子还得自己过。”王蔷说,当他们独自面对生活时,会发现有更多的困难。这时人们应该互相帮助,像他们那时一样,搭伙过日子,自然会有一些新的家庭组合。政府也可做一些适当的引导和服务,搭建一个信息平台,让破碎家庭有机会找到另一半,重新组合。从她身边的一些重组家庭来看,大部分都过得比较幸福和睦。“人在大灾大难情况下,斤斤计较的少了,而且比较珍惜这种重新又有家的感觉”。
“可是,他们会互相承认吗?会叫爸爸妈妈吗?”记者问。
“灾难过后的重组家庭跟一般再婚家庭不一样,有它的特殊性。我为什么叫你爸爸?因为我的爸爸在大地震中没有了,像你的妈妈在大地震中没有了一样,我们天然有一种亲近感。”
但王蔷同时认为,现在跟30年前又有很大不同,当时经济条件差,人们能吃饱肚子就满足了,而现在许多孩子都是独生子女,心思也会比较敏感,就需要重组的家庭更加互相理解,有更多的爱心和耐心。(王俊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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