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举行的澳大利亚联邦大选中,去年刚刚当选工党领袖的凯文·拉德(中文名字陆克文)取代连续执政11年的霍华德,成为新一任澳大利亚总理。消息传来,国人异常兴奋,很多媒体都是大版面报道。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此公熟练掌握汉语,并且研读中国历史,非常了解中国,是个“中国通”。接着有媒体披露说,随着工党的胜出,陆克文将邀请在今次大选中出力最多的华裔女参议员黄英贤入阁,以推动澳大利亚和中国的关系。(《新快报》11月26日)
接下来不知道媒体还会在这个“中国通”身上做出多少文章。好在还有明白人,11月26日的《中国青年报》刊登国际评论:“中国通”不等于“爱中国”,从国家利益至上的角度,给我们泼了点冷水。陆克文首先是一个澳大利亚公民,其次是澳大利亚的总理。在西方人眼里,公事和私事是严格分开的,“中国通”陆克文是私事,而“总理”凯文·拉德才是公事,我们对于其改善对华关系有所期待,却也不能期待太多。
不知道此文能否给燥热的中国媒体降降温,反正我不是很乐观:我们太喜欢用自己的想法给“国际友人”贴标签。基本上能用汉语说上几句“你好、中国”的,都是“熟悉中国”的表现;欣赏或者夸赞了我们的艺术、古董,就“更上一层楼”,都是“爱中国”的表现;要是发表几句有利于我们的言论,那就更不得了,不是“亲华”是什么?就是在这样的价值取向之下,一些媒体大肆报道过“美国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携《孙子兵法》上任”这样的“利好”消息,尽管后来被证明那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就是在这样的价值取向之下,一些报道的大标题里,竟然把福田康夫、保尔森等政治人物,公然地贴上“亲华派”的标签。这样的做派甚至延伸到体育领域,曾经的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国际足联的布拉特,也都获得过“亲华派”的殊荣。
诚然,国内媒体在报道国际政治人物时,从“贴近性”的角度必然要放大“关系中国”的那一部分。但这样的倾向被过大渲染之后,影响的却是全体受众的心理。也不是说我们敏感到听不得人家对我们“利好”,而是说媒体有责任通过自己的报道,引导国人学会用把国家利益与个人行为区分开来、人性关注超越民族边界等现代法则,来看待国际问题,形成一种“大国民”的风范与心态,而不是用我们狭隘的“好人坏人”标准,简单地对国际人物贴“亲华、反华”的标签。
凤凰卫视评论员阮次山先生曾感慨:我们国家的成长速度很快,变化也很快,可是国民缺乏大国民的文化,大国民的素质。因此,他在著作《冷和——中美世纪之惑》的开篇就提到了大国民风范的四个词——自信、宽容、雍雅、关怀。检讨一下,或许正是缺乏这样的心态,我们会为美国校园枪击案的凶手是中国人的传言而感到羞愧万分,然后又为最终证实是韩国人而如释重负;正是缺乏这样的心态,我们会为中国人在华尔街上骑牛是否损害国家形象而争论不休;正是缺乏这样的心态,我们把自己的坐标常常建立在一位或几位国际要人的言论上——对其“不友好”的话愤怒不已,对其“友好”的话如痴如醉。
我们当然需要关注国外涉及“华”的行为与言论,华人的利益、国家的利益、对华的政策,却不必过度敏感——不当的关注只会让我们的国家利益受到伤害。
美国《外交》杂志曾刊登一篇题为《中国的自信外交》的文章,论述中国要“树立大国意识”的问题,说中国需要克服长期形成的“受害者心理”,因为,“沉浸在受害意识中的大国的出现让世界毛骨悚然”。这话听起来的确让我们“毛骨悚然”,但如果我们无法展示出自信、宽容、雍雅、关怀的大国民风范,总是用狭隘的视角来解读世界,就难免在国际上被人如此描述,而这种印象不管是不是一种“歪曲”,最终受到伤害的还是我们的国家利益。
一个大国的崛起首先是国民心态的崛起,在这一点上,现代媒体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对于多数没有长期国外经历的国人来说,他眼里的世界就是媒体上的“世界”,他认识世界的角度就是媒体预设的角度,他的思考方式也常常就是媒体的思考方式,当大众传媒不够雍容、自信,常常不理智地兴奋、懊恼的时候,就难免在客观上会诱导民众形成错误的认知。如此做派一旦形成习惯,则何谈国民集体的风范?(毕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