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一号卫星准确入轨,发射圆满成功。昨天傍晚,无数中国人守在电视机前,跟着主持人一起倒数,听着解说者一遍一遍地汇报情况正常——人们共同经历了这激动的一刻。
人们因为不同的原因而激动。有人为其成败的悬念屏住呼吸;有人为巨型工程的完成感到喜悦;有人为技术的精密完美而赞叹;有人在宣传的引导下感觉到这是民族复兴的仪式,他们真的觉得骄傲自豪;有人看到屏幕上的小小的蓝色地球想到了人类的卑微和伟大;有人想到了太空争夺、国际政治……嫦娥一号发射升空,是一件国民大事,它本来包含丰富的解读维度,但是在国民的阅读惯性中,在媒体的宣传语境里,民族复兴的象征意味,习惯性地压倒了一切。
虽然在央视直播中接受采访的专家澄清说,选择如今的发射日期是有科学依据的,但是相当多的意见仍然顽固地将这颗卫星畅想成为十七大献礼。这种顽固的“误读”是历史培养出来的:国内科学家在15年前就提出过奔月的想法,其目的是为1997年香港回归献礼;四年前,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结束的第二天,神舟五号遨游太空,杨利伟瞬间成为民族英雄。现在,在十七大闭幕之后第三天嫦娥飞天,众论国是的余音未了,这难免让一些人产生丰富联想:古老的传说在崭新的时代成为现实,这不正是民族复兴的印证?
嫦娥一号无疑是中国航天科技史上的里程碑事件,而航天科技总是与国家实力、民族进步这些更为宏大的命题联系在一起,依照这个逻辑链条,成功发射探月卫星确实值得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感到振奋。在中国,航天计划作为国家项目,航天技术是高度保密的国家机密,而航天项目的工作团队,一直被崇高的国家荣誉感激励;然后,卫星发射总是被国家媒体重点宣传,因此,不论嫦娥一号在什么时间发射,她始终会被想象为是一个政治事件,在民众心中刻下明晰的政治教诲,从而产生深远的政治影响。
在这个以民族国家为基本政治单位的地球上,这种读解有其合理性,但是我们也不能停留于对航天项目的仪式化和国家化的简单读解。
冷战结束之后,航天技术的发展已经不再具有强烈的敌意竞争意味,它既不必然代表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更没有抢占太空主权的好莱坞式动机。世界和平发展的几十年中,人类的整体感日益增强,航天技术是地球向外探寻的尝试,它本来就具有超越民族和国界的特征,人们对航天试验的关注,也早就已经超越了国界。美国阿波罗登月计划,不但带动了科技、经济、军事等的发展,还衍生出了3000多种技术成果,可应用在生产、生活的各个方面;不论是来自水星的消息,还是探测到火星有水,都是全人类共享的信息;不论是挑战者还是哥伦比亚号,它们的失事都成为全人类的悲伤--在那些时刻,我们中国人和世界各国的人们一样,感觉到人类作为一个整体的勇气和智慧、骄傲和谦卑。现在,我们自己的嫦娥奔月,突破性地探测月球表面的氮含量,当这重要的时刻发生的时候,嫦娥同样是世界的,我们也是人类的一分子。
其实,即使是在冷战时期,登月宇航员阿姆斯特朗也没有提起美利坚民族的骄傲,他说的话广为人知:“这是个人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而当今欧盟探月计划负责人则说:“研究月球能更好地了解人类自己,月球是我们学习如何在地球外共同生活、和平共处的地方,是全人类共同的财产,它属于我们所有人,也是我们未来的希望。”今天,中国人应该用同样的语气和胸怀,坦荡地讲出同样的话,嫦娥一号,它属于我们所有人,属于中国更属于世界,它是我们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