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的法学专家及学者志愿组成维权团队,赴晋为陕西籍受害民工“讨个说法”,本报记者随同前往。
-山西省公安厅设立了“寻找被拐骗和失踪人员”专职接待窗口。
-晋中市榆次区盘查砖窑、小煤窑48个,在45个砖窑中,3482名民工中有3440人没签合同。
-维权队员在山西收获不大,而且还碰了软钉子。
2007年6月已成为山西省的一个节点。随着“黑砖窑事件”被河南媒体“捅”出来,“黑窑工”、“黑砖窑”成了山西这个产煤大省一个无法抹去的标记。
中央高层领导的批示,山西省领导层彻查整治的决心,与席卷山西的舆论风暴,在当地掀起拍岸浪潮。
借助这一难逢机遇,痛定思痛的受害者及其家属重返山西,开始他们的维权之旅。但面对证据缺失或不足等现实,多数人实际已被挡在法律法规的保护圈之外。
陕西的法学专家及学者志愿组成维权团队,希望用集体智慧为陷入尴尬困局的受害民工“讨个说法”,打破僵局。本报记者随同,亲历这一远赴山西辗转千里的“破冰长征”,结果是没有胜利征兆的无功而返。
现在看来,由法学专家、社会学者组成的维权组合,在山西善后黑砖窑工作中,仍难觅柳暗花明。
以5位受害陕西籍民工为代表的窑工们和他们的家属,虽然心中有一万个无法接受的理由,但现在惟有沉默地忍受和等待,或再次赴晋寻找可能永无答案的结果。
临行又被委以重任
2007年7月4日下午,雨又开始在秦晋大地下起来,开往山西的客车行至风陵渡时,大雨倾盆,天色阴暗,乌云翻滚。
此处是晋陕豫三省交界处,也是山西黑砖窑事件的重灾区之一。
获知有维权团队去山西为陕西籍受害民工讨说法,西安市长安区鸣犊镇嘴头村27岁肖军辉的姐姐肖金花又向大家委托了一项重任。
肖金花称:自己的弟弟在2004年二三月份,不知被什么人骗到山西晋中市榆次区一家黑砖窑中做窑工。2006年6月底砖场老板打死了一名民工而被捕。肖军辉与其他三名同命运的窑工才被解救出来。当时仅拿到100元的遣散费。
肖军辉说,自己在干活期间不能与别人说话,不能出砖窑大门,吃饭、买烟、上厕所都有专人看管跟踪。自己能做的惟有不停歇地用平板车运送砖坯和成砖。“手脚慢一点,就要挨打。”
肖金花说自己的弟弟就是文化程度低,出门前神志还是清楚的,只是待人接物很实在不会耍心眼。但从山西回家后“脑子就混乱起来,眼神也看人直发呆。”只对家人说自己是被骗到榆次区一个农村砖场干活的,“老板只是让我干活,但就是不给工钱。”
肖金花多次去山西,希望或多或少地讨回一部分弟弟的血汗钱,作为弟弟治病的药费。但因说不出弟弟干活的具体砖场名称与方位,被榆次有关单位告知“再不要胡搅蛮缠了。”
算上这一个临时接手的案子,连同“柳志刚伤害索赔”、“田进峰身心伤害案”、“李会民断指保命案”、“李红旗工资案”、“李专院致死索赔执行案”,共六起案件了。大家分析后认为,这些案件无论从事实调查和判决执行都存在证据收集难,执行找不到当事人或可能无法执行的现实情况,特别是受害者及其家属已有赴晋维权失败的经历。鉴于此,大家商定直接找山西省公安厅和山西省高级法院,希望山西省司法的两个最高级别的部门官员们,能重视此事,使案件尽快进入司法程序。孙武胜说,这也是自己以往的经验。但面对车窗外的大雨和垂幕夜色,维权志愿者感慨道:“这几个案子个个实际上都悬乎。”
也正是这一天,备受关注的山西洪洞县广胜寺镇曹生村的黑砖窑案在山西临汾中级人民法院开庭一审。包工头衡庭汉、窑主王兵兵及打手赵延兵、刘东升、衡明阳分别以涉嫌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接受法庭审判。
当日多家媒体记者未获准进入法庭,一位旁听者还因记录文字被逐出法庭。“检方并非对强迫劳动、雇用和虐待儿童、拐卖人口等罪名提出公诉。”
面对这样一个境遇,维权志愿者情绪不免有些低落,虽然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大家认为“洪洞县的案子可以审?从这也能看出山西善后黑砖窑事件的态度。”
仍有不少黑砖窑里的窑工或他们的家属打来电话,希望赴晋维权团队能捎上他们的案子。大家认为,“暂时记录在案,因为涉及人数很多,也牵扯到山西许多个县市区,‘贪多嚼不烂’,何况手中仅有的这几个案子就有相当难度。”
在公安厅和法院没有达到预期目的
7月5日早晨,下了一夜的雨停了,云开天晴,太阳在8时已将太原市烘烤得像火炉一般。
在山西省公安厅信访接待处大门口早已汇集着一圈人。那扇铁门刚一打开,人群立即涌了进去。正对大门的窗口上贴着“寻找被拐骗和失踪人员”的字样,这个窗口顿时挤满了“脑袋”,他们各个手持纸条和几张报案材料,争先恐后地诉说自己或亲人在山西遭遇的不公正待遇。
当山西黑砖窑事件被媒体披露后,山西省公安厅专门设立了这个专职接待的窗口,同时来此上访的人们也普遍认为,山西警方接待群众时态度明显和气了许多,办事效率也明显提高。
但当维权成员递上去材料时,山西省公安厅工作人员说,他们只登记失踪人员的名字,并通过网络登记,帮忙进行寻找。除报出失踪人员名字、性别、年龄、籍贯等一般情况外,还要提供一张照片,这个本来由基层派出所干的小事情,目前也成了山西省公安厅的大事之一。
在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维权团队希望面见执行局领导,查询李专院致死案中1万余元赔偿款在四川省的执行情况。保安人员多次电话联系后说:“没人接电话,没有执行局许可,谁也无权放来访者进入查询。”
维权队员们在山西省公安厅和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只能另想办法。
7月5日下午,记者随同维权队员来到山西省晋中市榆次区。在榆次区法院,工作人员查询后告诉大家:李专院致死一案榆次区法院2002年7月29日受理,2003年8月7日宣判生效,2004年2月10日立案强制执行,2月12日转罪犯籍贯所在地的四川省法院。“目前这个案子已和山西没有关系了。”
李专院致死一案中9名罪犯分别获刑3至10年,但一万余元的民事赔偿款直至目前一分钱也未兑现。榆次区法院工作人员称,李专院家属未接到四川省法院的缴费通知,说明执行该案还未下放至基层法院,即案子还在四川悬着,已经3年多了,具体情况建议李专院家属亲赴四川查询。
在晋中市榆次区民政局,一位工作人员说,他们只负责遣散工作。如今这些窑工们都安全地回到了各自的家。再有遗留事情未解决,就和民政局扯不上关系了。至于肖军辉精神伤害和工资短缺的问题,民政局工作人员告诉维权队员们:“快找劳动局。榆次区黑窑工事件善后工作由劳动局牵头,并成立有工作组。”
记者在榆次区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办公室办公桌上看到:2007年6月18日榆次区已盘查砖窑和小煤窑48个,其中45个砖窑中有3482名农民工,3440人没有签合同,近三成农民工被强迫延时工作和加班。榆次区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工作人员称,由于不少人近期冒充砖窑民工受害者家属来此索要工资,所以一般只受理民工本人的投诉,并称他们也只接待劳动口的维权组织。
榆次区劳动局工作人员称,目前该区有砖场100多家。在2004年已对平原地区的砖场进行了彻底取缔。但都未听说过窑主打死工人和肖军辉这件事。工作人员拒绝透露有关黑砖窑整治详情。
当记者亮明身份后,榆次区同样拒绝采访,称对外都由宣传部门发言。
维权队员碰了软钉子
同样在太谷县人民政府,工作人员也让维权队员们碰上了软钉子。县政府办公室工作人员告诉维权队员们:李会民自断手指算民事案件还是刑事案件?“如果你认为是民事案件就找劳动局。”同时,县政府工作人员称,太谷县这么大,可就没一个叫袁子沟的地方,是不是他(李会民)记错了,让仔细回忆后再来。
在太谷县公安局,办公室工作人员明确表示,全县虽有三四十家砖场,但没有一家是黑砖窑。治安大队大队长还表示:“我们这里的砖窑都是好的,也未发现有问题。”当记者提出李会民受伤后,曾和同伴李红旗分别到胡村镇派出所报过案,但未被受理,其后李会民被一名叫杜向宝的记者送进医院免费治疗,还送上了回家的火车。
治安大队大队长闻此才说,太谷县确有胡村派出所,然后经电话核查后,这位警察称胡村派出所对李会民断指后报案一事压根就没有印象。“材料留下来,我安排民警查一查,你再到劳动局问一问,关键是李会民说不出在哪个砖场干过活,最好让他亲自来山西太谷县找一找。”
“芮城模式”
44岁的田进峰在2007年6月17日被山西芮城县民政局工作人员送回家中。他于2006年1月莫名失踪,一年半后家人才知其现身几百公里之外邻省小镇的街道上。回家后田进峰由以前的精神抑郁变成了精神狂躁。他的身上有多处伤痕,头发和手上有大量砖屑和砖磨成的厚茧子。
芮城县公安局称田进峰和其他三名民工被从砖场解救出来,砖场老板已经被捕,至于从哪家砖场解救出来,警方告诉记者须和当地派出所核查后才能知道。公安局治安大队大队长告诉维权队员,田进峰和其他3人是拿着2000元工资回家的。警方对田进峰的善后处理工作感到很满意。
在芮城公安局门口,记者还看到陕西省富平县南社乡赵村赵三强的家人写给芮城县公安局的感谢信。
大红底色的感谢信在芮城街道上很是显眼。信中称赵三强年轻力壮,招工被骗至芮城县一家砖场中,人身自由被限制,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被迫从事超强度体力劳动。经常遭老板打骂,还不能拿到工资,赵三强被解救后被医院诊断为“轻度脑震荡”。
在芮城县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对田进峰一人没有印象。
在谈到在该县城关镇南村张县生砖场被搅拌机毁坏柳志刚右腿一案时,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工作人员说这个案子咋能拖了十年都未上诉,何况当初劳动和社会保障局以张县生砖场属黑砖场为由,已下发了不予受理调解的通知书,现在劳动部门对这个本应由法院受理审判的案子,还是无权进行调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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