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由军事科学院作战理论和条令研究部信息化作战研究室主任、战役学学科带头人、博士生导师叶征牵头完成的《信息化作战概论》一书,获得首届全国信息化研究成果三等奖,填补了我军作战理论空白,引起了军内外专家学者的关注。
为此,本报记者专访了叶征主任。
记者:叶主任,在您的著作中,您把战争划分为冷兵器、热兵器和熵兵器三个时期,那么,信息化属于哪一个战争时期呢?它最初的苗头是在哪个战争时期出现的?其标志是什么?
叶征:这个问题一语中的,抓住了核心。因为对战争形态的演变历程和战争该如何划代,学术界至今仍争论不休,至少有10余种不同的说法,对信息化战争属于什么战争年代更是众说纷纭,多数人认为信息化战争本身就是一代新的战争。
但我认为,尽管人类战争看起来纷繁庞杂,但实际上只经历了冷、热兵器两代战争,而信息化战争形态仍处于“热兵器”战争这个大的战争时代里。实际上正是这个认识,支撑了《信息化作战概论》全书,起到了奠基石的作用。
至于下一步,可以预测人类战争可能向第三代战争——“熵兵器”战争和第六种阶段性战争形态“后信息化”战争演进。是不是这样,就让历史来证明吧。
信息化战争萌芽于20世纪中叶以后,并在海湾战争后加速发展。力量一体化、结构网络化、打击精确化是信息化战争区别于机械化战争的标志性特征,也是信息化战争的发展方向。
记者:在传统军事理论里,战斗力的要素被归结为人和武器两个方面,即“二元论”。而您的著作中,在战斗力要素中增加了信息这一要素,提出了战斗力要素的“三元论”,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其理由是什么?
叶征:这个问题很敏感,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人与武器是战斗力构成两大要素的传统观念。其实我并不反对“二元论”这一传统观念,提出战斗力由人、武器、信息三元构成也不是质疑“二元论”,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补充“二元论”。在以往的战争行为中,人与武器结合等于战斗力的结论完全符合逻辑,也符合实际。士兵拿起枪配上炮就能战斗,开飞机、驾坦克的孤胆英雄也不胜枚举。
而在信息时代,人仅与武器结合,可能就不一定能生成战斗力了。例如,给你一架飞机你可能不知道飞向哪里,给你一枚战斧导弹,你可能根本没有办法打向敌人。这里面关键是缺了一个条件,就是相应的“信息”。
正是观察了这个情况变化后,人们看到,在信息化条件下作战,如果没有信息的支持,武器和人将难以形成并发挥作战效能。因此,信息亦成为战斗力要素的最新一元。
在信息、武器加上人等于战斗力“三元论”定式中,一方面,人仍然是关键性因素,信息化武器装备和对信息的作用,仍是人的能力的延伸和体现,决定战争胜负的仍是掌握了科技知识和战斗规律的人。同时,武器装备的重要地位也依然保持,仍将是形成战斗力的重要的不可替代的手段。
但另一方面,信息全面介入到了人和武器之间,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在战斗力的形成过程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人和武器与信息间的相互依存度提高,战斗力的发挥不仅将依赖于人和武器的密切结合,更依赖于人、武器和信息的交融程度。离开信息及信息技术的支持,人和武器结合得再完美,也将是残缺的组合,甚至生成不了战斗力。
这个变化意义极大,并直接导致了战斗力生成机理的改变。提出战斗力生成“三元论”,如果算是突破,那是时代的突破,不是人为的突破。
记者:传统的军事研究历来认为,在战斗力要素排位中,人是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而您在著作中,对战斗力要素进行了重新排位,把信息排在了第一位,这是否会弱化人的作用?
叶征:我认为,强调人的作用不等于不能正视人在不同时代所发挥作用的变化,讲人的因素第一也不等于任何时候人都要排到第一位。在这个文明的世界里,人永远是起主宰作用的。没有人,所有的信息或是武器都没有存在的意义,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人的地位作用的不可动摇吗?但我们是唯物主义者,在强调人的因素第一的同时,也要看到不同时代不同要素对战争影响的不同变化,从而因势利导,顺应潮流,按规律办事。这样不仅不会弱化人的作用,而且会有利于把人的因素发挥得更好。
记者:叶主任,请您简要介绍一下您在著作中提到的“新概念战”?
叶征:我想你会提这个问题的,因为新概念战的提法的确有些新鲜。现在,大家对新概念武器已经比较熟悉,但对新概念战的提法可能还比较陌生。这里所说的新概念战,是指与传统作战行动杀伤机理和杀伤效果以及在作战样式、手段、方法等方面都大不相同的所有“另类”作战行动的总和。也就是说,新概念战是与传统作战行动相对而言的,是由于非传统新概念武器的研制和使用而直接催生的作战行动。它既活跃于“热兵器”战争发展到信息化战争的高级阶段之中,又将导致未来“熵兵器”战争初级阶段新战争形态的诞生。
记者:信息化作战离不开信息化武器,您在您的著作中提出信息化作战武器装备的发展有内部嵌入式、综合集成式、一步到位式、虚拟实践式和借鉴引进式5种,我想请您简要介绍一下世界上目前信息化作战建设得比较先进的军队一般主要采用的是什么方式?
叶征:这里提出信息化作战武器装备发展的5种模式,主要是考虑到了战争形态发展的创新性和继承性的需要,同时也考虑到了各国发展的不均衡性。这5种模式也适应于外军。但由于先进国家军队的国力强一些,并且处于领头羊的位置,因此借鉴引进可能不多,而更多地运用了内部嵌入、综合集成、一步到位等方式,并且更为注重用虚拟实践的方式来提高武器装备的信息化程度。
记者:您认为中国军队在信息化建设中应该主要采用什么方式?
叶征:受综合国力和观念更新速度的局限,中国军队在发展信息化武器装备方面落后于世界先进国家军队一些,但近几年发展速度在逐步加快。因为我们有后发优势,可以有选择地跨越式发展。同时,我国的综合国力也在快速提升过程中。武器装备发展的5种模式我们应该有机结合起来,有重点、有计划地发展。能一步到位的就不该绕圈子,一步到不了位的,就在内部嵌入、综合集成等方面下工夫。同时应加强借鉴引进,不搞闭门造车,并加大虚拟实践的力度,以加快我军信息化武器装备的发展步伐。
记者:人们普遍认为应该在“打仗中学习打仗”,而您在著作中提到,信息化作战也应该像搞科研一样建立实验室。在实验室中研究出来的作战方式能指导真正的战争吗?
叶征:信息化战争属于技术密集型战争,组织结构和作战行动都极其复杂,因此世界各国军队都格外强调最大限度地利用模拟技术、虚拟仿真技术和战前的作战实验,对作战新思想、作战计划、作战行动和作战能力等的科学合理性进行模拟检验和辅助决策。
可以说,是信息化战争开创了在实验室设计战争,在试验场验证战争,最后在战场上打赢战争的作战准备与实施新模式。例如,近几场局部战争中的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都有“被设计”的痕迹。
20世纪90年代,美军通过对海湾战争的反思,制定并推行了新军事变革的战略计划,确定了“提出理论——作战实验——实兵演练”的军队发展模式。即建立作战实验室,从实验入手,先通过试验,演示新概念,论证新思想与作战理论,验证新技术与程序,研究兵力在联合作战中的作用及运用原则,分析论证武器装备作战效能,提出信息化作战对装备的需求、发展方向和主要作战性能指标等,再用这些实验结论指导军队建设。
美军的这一做法,开了信息化条件下建设和运用作战实验室之先河,对推进信息化作战与实践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目前,我军在这方面也在奋起直追,相信不远的将来会有佳音不断传来。(李雪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