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3月19日电 陈赓之子陈知建在最近一期《求是》杂志上撰文,忆述其父的长征之路。转载如下——
父亲陈赓是长征的幸存者,但他一直不愿提及自己。记忆中,父亲只断断续续讲过一些长征的事,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是在书中了解长征的。促使我对长征有了深刻感受的还是去年重返长征路。站在父辈曾经洒血的地方,想象着当年的激情与壮烈,我深深体会到,红军正是靠理想和信念赢得了长征的最后胜利,创造了震惊世界的人间奇迹。
长征胜利的前提是我们党能够自己纠正自己的错误。站在湘江边的时候,我禁不住流泪了。当年,这里的河水曾被染成了红色,直到现在还能在附近找到红军的遗骨。湘江战役后,红军折损过半。落到如此惨状,“左”倾机会主义者一筹莫展。在此危机关头,毛泽东避实就虚、机动灵活的战略方针得到大多数人赞同,部队才有了转机。当时,父亲虽然任干部团团长,但还在受着审查,那些受处分的干部,也都被当成包袱甩在了干部团。遵义会议纠正了“左”倾错误,也使干部团焕发出高昂的战斗激情,他们在关键时刻冲锋在前,成为中革军委的一只“铁拳头”,为长征的胜利建立了不朽的历史功勋。
长征是以弱胜强的奇迹。长征期间,父亲指挥团以上规模作战69次,负伤6次,还中过6次毒气。1935年1月28日,红军在土城镇的青杠坡一带伏击敌人。战斗开始后发现情报有误,敌兵力实际不是2个旅4个团,而是4个旅8个团。于是,敌我展开了一场恶战,战斗进行得极其激烈,阵地被反复争夺达13次。在这紧要关头,毛泽东急令干部团投入战斗。父亲临危受命,令特科营重机枪掩护,指挥学员端着步枪向山上冲锋,敌人打过来,干部团打过去,有时要同敌人进行肉搏战,硬是把敌人压回其师部附近。当时指挥作战的毛泽东高兴地说:“陈赓真行!”
红军佯攻昆明之后,决定向金沙江急进。命令红一军团抢占龙街渡,红三军团抢占洪门渡,父亲率干部团抢占皎平渡。为了争取时间,出敌不意,干部团伪装成国民党部队,一天一夜长途奔袭120里,不费一枪一弹占领了皎平渡口。由于江面水深流急,无法架桥,父亲派人沿江找到6只小船。于是军委决定全军都从皎平渡过江。为确保红军顺利渡江,父亲又亲自带两个营抢占江北的通安州。江边到通安州有40里地,但有10多里陡立的上坡路。部队快到山顶时,发现左翼山头约有两个营的敌人在运动,右边山上也有敌军防守。超过干部团六七倍的敌人,以密集火力射击,还顺着山间的羊肠小道向下滚大石头。父亲观察了很久,发现在小路上面约一百来米的地方,有一个死角可以集结部队。他召集营连干部布置任务,决定在迫击炮和重机枪的掩护下,把一个排运动到隘口下那个“死角”集结;另一个连则沿着右边很陡的山峰爬上去,待两边都到位准备好了之后,父亲命令两路部队一齐向隘口猛冲,喊杀声震天动地,把凭险据守的敌人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父亲指挥的这一仗,确实打得漂亮。中革军委给予干部团通令嘉奖。巧渡金沙江,也使红军跳出了几十万敌人构筑的包围圈,取得了具有决定意义的伟大胜利。
长征是人定胜天的颂歌。长征途中,红军跨越滔滔急流,征服皑皑雪山,穿越茫茫草地,自然环境之恶劣,在人类战争史上是罕见的。爬雪山,对双腿负过重伤的父亲当然更困难,但他豪情满怀,蔑视艰险,不仅带头爬山,在困难的时候,还能带头呼口号,激励大家的勇气。在爬到一座海拔近5000米的山顶时,父亲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休息,接着宋任穷、萧劲光等十几个都聚拢来了。这时大家又饥又渴,父亲拿出一小包白糖说:可以用雪拌糖吃“冰激凌”嘛!并打趣地说,这“冰激凌”是上海冠生园的,味道很美。这种乐观主义精神,似乎把雪山都融化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父亲在长征中哭了两次。一次是在过草地时,父亲遇见了一个掉队的小红军。父亲让小鬼骑他的马和他一起走,被小鬼拒绝了;给小鬼干粮,小鬼拍拍身上的干粮口袋,也拒绝了。等父亲醒悟过来,再次找到小鬼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呼吸。那个鼓鼓的干粮袋里面只有一块烧得发黑的牛膝骨,上面留有几个牙印。父亲哭了。第二次是他的大白马死后,父亲宁可挨饿,也不允许将马分食。在以后的人生中,父亲极怕听孩子的哭声,长征的记忆永远留在了父亲的血液中。
长征是一部厚重的历史,蕴藏着丰富的宝藏。在长征路上,我看见许多人都在走这条极不平凡的路,他们中有不少是大学生,还有港澳同胞,也有外国人,有的甚至不止走了一次。我想,这或许就是长征的魅力,一种与山河共存、与日月同辉的魅力……